黎婳不寒而栗，这样的江予白让她感到分外陌生。

她甚至有种失重感，此时此刻，他们身体的距离是最近的，然而他们的心却隔着很远。

似乎感受到她的走神，江予白抬眸。

他的眼底泛着红，眼神却如常，仿佛刚刚那一切是她的错觉。

他在镜中与她对视不过半秒，便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头与自己接吻。

大概受到黎婳的影响，这一轮结束后，江予白也没了兴致，用浴巾将她人一裹，放到了床上。

黎婳被弄断片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拼凑起来。

江予白是在对今晚的事耿耿于怀吗？

就像一年前那样。

他明明说着不在意，却一直惦记到现在。

可是，黎婳突然有了更可怕的猜想。

以前他们都是关了灯做，江予白又爱用后入，所以她从未看过他在做件事时的表情，即使他们在黑暗中面对面时，他也喜欢将她眼睛捂住。

黎婳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情趣，毕竟当视线完全陷入黑暗时，会让别的五官体验放大。

像今晚，开着灯，还是头一回。

她不知道是今晚的他这样，还是从前的他就是这样。

那一眼瞥见，仿若石头掉落心上，掀起层层水花。

黎婳心乱如麻。

只是没等她斟酌好怎么开口，江予白先问道：“你在安全期吗？”

黎婳扭头看他，神情茫然。

江予白盯着垃圾桶，一声苦笑，“破了。”

没想到酒店的东西质量这么差。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回真是要命了。

黎婳迟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指得什么破了，又花了几秒想出答案，“是。”

她没太在意安全期这个问题，二人同房频率本就不高，江予白每次又十分谨慎地做好保护措施。

最重要得，她并不排斥有小孩。

她现在的心情很乱，也没力气考虑问题，索性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侧过身拉起被子，“睡觉，我累了。”

江予白坐在床边纹丝不动。

他哪还有心思睡觉。

看到套子破了，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闭了下眼，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我让人送药过来吧。”

黎婳睁眼，又转过身看着在找衣裤的他，“什么？”

江予白侧过头看她，目光分外冷静，“安全期也不保险。”

黎婳根本无所谓，“有了就有了。”

对方一听这话，眉头立马蹙紧，“不行。”

他很少这样直白又坚决地拒绝一件事，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可见他对这件事有多排斥。

黎婳愣住，“为什么？”

江予白意识到刚刚的反应过激，他深吸一口，压下心里的烦躁，尽可能让自己的口气平静，“这样不安全。”

黎婳发现他们的争执点根本不在同一个话题上。

她纠结的是他为什么不想要小孩，而他却还停留在自己不谨慎造成的结果上，向来细心的他怎么会没发现自己答非所问。

只有一个可能。

他心不在焉了。

是什么重要心事干扰了他？

黎婳撑起乏力的身子，与他说道：“这概率这么小，再说有了又怎么样？我们已经结婚了，有小孩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对待这个话题，她索性表明自己态度，“我不着急要小孩，但也不介意要小孩，我不会为了打掉孩子吃药。”

江予白转过身来，谈话间他已将衬衣的扣子系好。

他扶住她双肩，满目柔情，温声劝哄道：“婳婳，答应我这一次行吗？”

款款深情的目光下，是坚定不移的态度。

这一回，黎婳却是清醒，没有受他温柔蛊惑，她不可思议地与他对视，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宁愿要我吃药伤身，也要确保万无一失吗？江予白，这可能会得不偿失。”

江予白眉头又皱了起来，看着她不说话。

今晚的事完全脱离了轨道。

是从哪一步开始失控的，连江予白自己也不知道。

是因为一时欲念，还是因为那个笑，还是更早……

看见套子破了的瞬间，他心慌了。

他害怕意外发生，哪怕千分之五的概率，他也不敢赌。

江予白忽然松开了握住她肩的手，开始穿裤子。

他在无声地坚持自己的立场。

今晚在浴室的发现已经让黎婳心中掀起浪花，此时江予白的态度，无疑将这一切猜疑推到风口浪尖。

包括父母与她说得那些话，包括晚宴上发生的一切……

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她冷声问道：“江予白，你和我在一起，是别有所图吗？”

江予白今晚少有的连续沉默，直至最后系皮带扣的时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才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