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装修完全不属于外面任何一家高档餐厅。
几人落座后,就有穿着统一服饰的佣人推着餐车过来,给大家递上菜单。
黎父说道:“今天的主厨是从意大利聘请来的米其林主厨,特别擅长西餐料理,这是今天的菜单,小江看看。”
黎母笑着补充道:“我们家有五位主厨,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系,听说你在英国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今天安排了西餐。”
江予白:“你们真是太客气了,让我过意不去。”
黎母:“不用在意,我们以前都这么吃,黎婳都吃腻了。”
这话让人没法接了。
就差没直接说你养不起我女儿的话了。
江予白笑笑,没说话。
黎母的言语间的热情与客气,无一不是在给江予白制造无形的餐桌压力,黎婳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暗替他捏汗。
过了一会,佣人上了一篮烘焙面包,与一小块黄油。
众人分食。
江予白不忘将自己涂好黄油的面包先给了黎婳,换取她手里的白面包。
他居然还能记得细枝末节的事,反叫黎婳觉得紧张的人是自己。
不久,正餐上桌。
先前一直没说话的黎父,忽然开口道:“小江,听说你之前参加了寒城的拍卖会?”
江予白:“是。”
黎父从佣人手里接过一份文件袋,摆在桌边,“寒城拍卖会一般在开拍一周前就会确认到场客户信息,但名单上并没有你。”
黎婳脑中轰然炸开,停下了切牛排的动作。
这就是昨晚妈妈没说完的话。
父母为了调查他,竟然能搞到这么隐私的信息。
这样的东西放到台面上来,等于撕破了父母与江予白之间仅存那一点和谐。
也将黎婳的心搅得一团乱。
江予白在黎父做出这种举动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但也没过多的变化,他没有傻到去拿文件来求证,依然如小辈一样谦逊地回答长辈疑问,“我是陪客户去的,原本不在计划内,办得临时通行证。”
临时通行证是不需要验证个人信息的。
黎父:“也没参加拍卖会后的答谢晚宴?”
江予白点头:“是,没参加,客户还没等拍卖会结束就走了。”
……
两人一问一答的语速在变慢,时间被拉长后,气氛没来由的焦灼起来,等黎婳思绪回到现实时,发现大家都没在动刀叉。
在几个问题得到合理答案后,黎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气氛没有缓解,反而叫黎婳的心跳到嗓子眼,这种不能上不能下的感觉,难受极了。
黎父喝了一口酒后,又慢悠悠地开口道:“听说那晚森宇集团的总裁也去了?”
这种人物常年隐身在各大新闻中,所以除了亲眼看见,不可能会有第二手渠道来源。
这一回轮到江予白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像是才回过味来,眉毛轻轻皱起,清亮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惆怅,“黎董是在怀疑我对婳婳不是真心的吗?”
黎父表情如讳莫深,“你自己心里有数。”
江予白:“我不明白。”
黎父望着他的目光如炬,“S市的那个标,你是不是很想要?”
江予白:“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黎父:“如果不拿下这个标,信泰就要关门了吧?”
黎婳还没从上一个信息中回过神来,这又听到信泰要关门了。
她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黎父不介意把话挑明,“你不知道他公司状况?财务报表亏损了几年,能救他的只有徐志平那个项目,想要就大大方方来竞标,背地里搞小动作只会让人不齿。”
江予白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紧抿着唇,眼角微微抽搐。
黎婳难以置信道:“这是真的吗?”
是问信泰要关门是不是真的,亦是问他抢了黎家的标是不是真的。
江予白没有看她,他低下了头,看上去很平静,但他握着餐具的手背上青筋逐渐凸起。
像在克制住某种激烈的情绪。
他喉结一滚,哑声道:“对不起。”
黎婳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对不起。
江予白这人温和有礼,虽然常把谢谢挂在嘴边,但其实挺着一根傲骨,她从没见他与人俯首道歉。
这一声道歉让她百感交集。
江予白:“我知道婳婳是你们最疼的女儿,嫁给我这样的人,的确是委屈她,你们看我不顺眼,我都能理解,因为我的确没有什么本事,连一家小公司都经营不好,让你们失望了。”
黎婳眸子微微睁大,错愕地望着眼前男人。
她从没听过他说这样沮丧的话。
“但我保证,只要我有的,我都能给她,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她幸福,请你们成全。”
许是见她的父母没有动容,在说完这话后,江予白将椅子往后一推,朝着二老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
这一跪震惊了众人,就连久经商场的黎婳父母都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
黎婳与黎晋忙拉住双膝快要跪地的江予白。
黎晋惊吓道:“别,别这样!”
黎婳挽住男人的胳膊,望见他眼里的失意与痛苦,震惊痛心之余,一团怒火从胸膛烧了上来。
说什么要让她看清这男人的伪装,她却只看到咄咄逼人的父母。
江予白那么温柔的男人,竟然为了她,忍受着父母百般刁难,最后连尊严都被踩碎了。
黎婳悲愤交加,转头瞪着父母,“你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