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渊却看见,许是他开口得太突然,裴时语望向他时眼底还有尚未消散的愤怒,以及无法忽略的哀伤。
心里的弦似乎被人拨了下,麻麻的,但同时他有些不易察觉的雀跃,她这回总能同封家人划清界限了。
裴时语很快背着身子,敛起眼底的酸涩,她告诉自己她得冷静些,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光要想办法替祖母解毒,还得查清楚这毒是谁投的,以绝后患。
方才她留意到,安大夫说祖母的脉象与萧承渊所中之毒的脉象相似,既然萧承渊如今活得好好的,说明身上的毒解了,那祖母身上的毒应该也能解,他有应对之法。
裴时语深吸了口气,劝慰了自个一会,确保自己暂时收起了对他的恨意,转身,规规矩矩地朝萧承渊行礼:“王爷。”
萧承渊被她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要想这几日那样皮笑肉不笑地挤兑他,拧起眉头,冷冷出声:“你要做什么?”
裴时语暂时搁下对萧承渊仇恨,用那双还为干透的眸子,满脸恳切道:“请王爷救救我祖母。”
话一出口,嗓音不受控制地哽咽,潸然泪下。
前世他毫不留情取了她的性命,今生她不光不能为自己报仇,还得这般求他,这是什么世道啊。
可是,祖母能为了她隐忍十多年,她为了祖母在萧承渊面前低个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时语慌忙垂下头,胡乱抹着眼泪。
她不想落泪的,可是眼泪他不听话。
昏黄的烛光中,萧承渊清楚地看见她脚下的青砖上,有水花砸在地面上,晕成一朵朵破碎的水花。
他搁在木轮上的手指忍不住攥紧。
倒宁愿她挤兑她。
念头闪过,萧承渊觉得心上仿佛被缠上了一团乱麻,让人无比烦躁,他别开视线:“你想我如何做?”
裴时语擦净眼泪,抬起头,似乎用尽了积攒了许久的勇气:“妾身听闻王爷中的和祖母同样的毒,求王爷帮我祖母解毒。”
解毒……
萧承渊心底苦涩,幽幽看着裴时语:“这我帮不了你。”
“王爷的毒不是解了么?”裴时语揪着一颗心,忍不住追问。
“没解。”
他如今这副鬼样子,她身为封皇后的眼线,难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么?
姜风还没有找到前世替他解毒的神医,他还等着解毒呢。
裴时语突然像是坠入冰窖里,眼底的微光熄灭,她怎么会去奢求他会帮她呢?
他之前允她回门也好,同意沐长史帮祖母请大夫也好,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想一出是一出罢了。
他本就是性情不定的人。
裴时语木然看着萧承渊,又似在看着别的东西,嗓音轻轻地:“好,妾身知道了。”
她方才也是急糊涂了,才会不经大脑,眼前有根稻草便抓了。
她就不信只能靠他想办法。
不对。
对上裴时语决绝的视线,萧承渊的心像是漏掉了几拍。
她的反应不对。
她是真的在向自己寻求帮助,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没有解。
她为何会不知道?
难道又被封家人蒙在鼓里?
她身为一个奸细,还活了两世,她前世伪装得那样好,怎么会连这种浅显的信息都不知道。
之前她被封皇后投毒不知道,他身上中着毒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什么也不知道。
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裴时语的确不知道,和世人以为的一样,她以为他是自小体弱,犯了旧疾,身子才一直不好。
萧承渊历来看不上她,担心他不喜,她不敢乱打听。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恢复了健康,她才知道他之前的那些病弱不堪的模样都是装的。
他自从恢复健康以后,变得十分忙碌,几乎见不到他人,紧接着,外头传出萧承渊要与四皇子争夺储位的消息。
眼见着裴时语要出门,萧承渊突然出声,嗓音里带了几分急切:“你等等,我让元大夫去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