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语回神,仍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
酒是她故意弄撒的,但她并没有料到起身时会被裙摆绊倒,更没料到萧承渊会拉她一把。
裴时语欲起身,却发现左小臂被萧承渊紧紧攥在手里。
心里窜起一股怒火,前世他们做了三年夫妻,从未这般亲近过。
重活一回,竟会与此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实在可恼。
不想让萧承渊看清她的真实情绪,裴时语垂眸紧抿下唇挣扎,试图挣开萧承渊的抓握。
萧承渊盯着她看不真切的侧脸,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寒光。
身体的反应最诚实。
她前世望向他的眼神再深情,在他面前再乖巧顺从,都是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见萧承渊不仅不松手,反而加大了手里的力气。
裴时语觉得恶心。
她用尽量平和的声音提醒他:“王爷不松开,妾身如何起得来。”但忍不住透出几分恼意。
萧承渊的深眸沉了沉,她果然露出了本性。
他甩开裴时语的手,用上肢的力量支撑着身子往后靠了些,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
丝丝馨香入鼻,萧承渊冰冰凉凉地开口:“滚远些。”
望着他那张冷峻的脸,裴时语一口气血在喉头翻涌。
但现在不能同他撕破脸。
萧承渊如今的腿疾是真的,她亲耳听太医说他这双腿好不了了。
但他后来有一天突然站起来了,行动与正常人无异,说明他一直暗中在找名医医治。
既然萧承渊的腿疾能治好,祖母的腿疾说不定也能治好,在从萧承渊那里探知名医的下落前,还得忍着此人。
裴时语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掩去眼底的愤怒,低眉顺眼应答:“妾身告退。”
她要的只是名医的下落,并不用时时与这人周旋。
萧承渊的唇角浮出一抹讥诮之色,她明明恼了,这会又换成这副乖巧模样。
当奸细的人,果然能屈能伸。
离开萧承渊的视线后,裴时语不紧不慢整理稍显凌乱的衣裙,而后施施然退出寝殿朝外走去。
刚准备走出次间,一门之隔的堂屋里,沐长史与章嬷嬷低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两方相互厌弃,却在明面上装出母慈子孝的样子,场面话而已,裴时语没心思听。
裴时语顿住脚步,并为继续往前走,若此时出去,定少不了被沐长史与章嬷嬷问询。
她退回次间,在靠近窗户的炕床上坐下来。
已是深夜,外头夜风习习,秋露无声。
次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夜,沐长史前脚送章嬷嬷离开,萧承渊便迫不及待将她赶出新房。
那时的她胆小怯懦,以为新婚当夜被夫君赶出来堪比天塌下来,她不敢设想往后的日子,想哭不敢哭,既害怕又忐忑,巴巴守着不敢离去。
她哀求看起来好说话的沐长史能替她说说情,只要不离开正屋,哪怕在次间过夜也行。
裴时语抬眼,望向幽远的夜色,如今不是三年前了。
方才做的唯一欠考虑的是,走得匆忙了些,祖母给她的东西没有带出来。
沐长史送章嬷嬷离开后,在外头候着的丫鬟仆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进来。
王爷的心仪之人皎皎如明月,他眼下却不得不娶了落魄的昌乐伯之女,在章嬷嬷来时,他还不得不表现出满意新娘子的样子,此时定然憋着一肚子气哩。
谁进去谁撞枪口。
众人不约而同朝含章院的门口望去,还是等沐长史回来再说。
春晓不知周围的人怎么想,但她也听闻王爷脾气不好,很是担心裴时语,很想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但又怕贸然进去惹王爷生气,反倒连累自家主子。
裴时语甫一踏出次间,春晓便迫不及待迎上来,满脸关切,“王妃!”
其它人也顺着春晓的声音看过来。
裴时语挺直腰杆,在密不透风的探究的目光里,她面容沉静,在春晓的陪同下目不斜视朝西厢房走去。
徒留一堆看戏的人面面相觑。
众人心里泛起嘀咕,新娘子应该是被王爷赶了出来,可她看上去竟然丝毫不见悲戚与哀伤,与初进含章院时的胆小软弱全然不同。
有人碰了碰一个红衣丫鬟的胳膊,低声问她:“红萝,你不是与新王妃打过交道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点名的丫鬟耳旁仿佛响起那两声清脆的巴掌声,不情不愿地开口:“我才见与他打过一次交道,我哪里看得出来?”
她还想不通呢,都说昌乐伯府的这位二小姐怯弱可欺,可她见到的与传闻中的根本不一样,吓人得很。
*
裴时语才离开正房,沐长史便回来了,一进新房,便见到萧承渊正试图挪着身子,似乎想去另外一头。
眼见他差点摔倒,沐长史连忙跑过去扶他:“王爷何不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