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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洲自大二做科研开始,便给不少人讲过模型,其中不乏被称作学霸的新生。  顶尖头脑的他不用多说,资质平庸的他讲再多,对方都似懂非懂或者“嗯嗯”应下。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陶思眠一样合黎嘉洲的胃口。    她是一张白纸,但他一点就透。  偶尔黎嘉洲提一两个关键词,陶思眠会猜接下来的思路,黎嘉洲安静听她说完,指出一两个问题,陶思眠回答。  讲到后来,黎嘉洲把这个模型和其他模型做比较,陶思眠总能又快又准地抓住关键所在,不含糊不敷衍,黎嘉洲爱极了这种感觉:“对,就是这样,white检验在这个阶段是适用的。”  “对,最重要的是控制误差。”  “这个思路很好,因为模型有前提限制。”    黎嘉洲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小姑娘点头的样子,她眼睛一定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  黎嘉洲耐心听她说完,忍不住夸道:“你好聪明。”  他夸得一句接一句,“你反应好快。”  “你超厉害,可以把这组数据跑完。”  模型结果修正成功,黎嘉洲语气和哄三岁小孩一样,温柔得不可思议。    可自己已经成年了,陶思眠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说谢谢,她半开玩笑道:“我还可以精准地把丸子夹起来。”  登时,黎嘉洲被踩了尾巴。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黎嘉洲刻意拉下脸,忿忿地:“再见。”    陶思眠“嗯”一声,当真挂了电话。    黎嘉洲下拉的唇角还没平回去,整个人就滞在了原地。  他就耍耍小性子,他说再见不是真的要再见啊,这人问完问题就挂电话这么无情吗?都不会哄哄恩人吗?    十秒时间宛如地老天荒。  就在黎嘉洲心里弯弯绕绕不是滋味时,陶思眠语音通话回拨进来。    黎嘉洲接通,失落得没吱声。    “你给我讲了模型,我听一次你的话,你说再见,所以我挂了。”陶思眠话里蕴着笑意,尾音像铃铛。  黎嘉洲还想继续生闷气,可铃铛脆生生一敲,他什么脾气都没了,带了点几不可查的小情绪:“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乖。”  黎嘉洲说完,才发现“乖”这个字放在现在,似乎不太得体。  陶思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陶思眠在想黎嘉洲是不是无意说的,黎嘉洲在想陶思眠会怎么想,陶思眠在等黎嘉洲继续说,黎嘉洲喉头滚了滚,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听了一会儿对方的呼吸,从轻微到明显。    “晚安。”黎嘉洲道得很轻,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空气,是真的对着小姑娘。  “谢谢。”陶思眠没忘记说。  “你以后有问题都可以问我,”怕她多想,黎嘉洲补充,“问一次欠一个人情,人情要还,我不喜欢和别人牵扯不清。”  陶思眠也喜欢这样:“嗯。”    挂电话后,黎嘉洲无声勾了勾唇角,但又说不上来自己在笑什么。  陶思眠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她挨着检查了手机里的闹钟备忘录,好像又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    第二天。  黎嘉洲醒来时,脸上写满了颓丧。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颗巨大无比的丸子站在他床头,要吃他,他拼命跑,丸子拼命追,他跑着跑着,丸子变成了娇俏的小姑娘,黎嘉洲愣住回头,小姑娘又变成了大丸子,还张牙舞爪……    黎嘉洲叹了口气,简单洗漱完,出门时,又恢复了人模人样。  黎嘉洲回寝室拿东西,刚开门就听见键盘声“噼里啪啦”,推门进去,烟味浓重,烟头一地。    程果听见声音,手没停:“我以为你要晚上才回来。”  “我找资料,”有时黎嘉洲去外面公寓住,程果码字会码晚一点,可看这阵仗,黎嘉洲蹙眉,“通宵?”  程果没出声。    黎嘉洲想到从傅阔林嘴里听来的八卦,一边翻抽屉一边道:“你就算把自己熬到猝死,许意菱也不知道和她有关,她照样和高中生谈恋爱,”黎嘉洲学傅阔林往常的语气,“喜欢就去追,暗恋不表白等于耍流氓。”    话是有点意思。  “那是你没暗恋过,”程果探身端起水杯,啜了口茶,“真的会害怕进一步退十步,真的会害怕朋友都做不成,害怕喜欢是打扰。”  程果越说,笑意越涩:“你不懂。”  他不想和黎嘉洲多说。    而黎嘉洲也确实不明白,遑论他一直认为暗恋是件极其无效的事,他不会做。  就算有一天山崩地裂他暗恋了,那他做事也会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黎嘉洲找好东西和程果道别。  程果说:“晚安。”    这两个字普通平常,不知怎的,黎嘉洲就想起了昨晚和小姑娘的电话,他也是给小姑娘说了晚安,小姑娘还给他说了谢谢,还说以后都找他问问题。  黎嘉洲眼里蕴上淡淡的温柔,去研究楼的路上,小姑娘好像跟在他心里蹦蹦跳跳。    清晨的校园景色明丽。  黎嘉洲走着走着,捂了一下胸口。  摸第一下是正常的。  第二下,黎嘉洲眉眼微微耷下,怎么……有点快?  ————    周一,陶思眠做好了访谈准备工作。  周二下午,陶思眠走在路上,一个电话拨进来。  “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路上快堵死了,我换了小黄车,可能会快点。”魏可昨天办了研究楼出入卡,本来说访谈会面时给陶思眠,谁知他中午回家吃个饭,就遇上这种事。  “早知道就该昨天给你了,”魏可懊恼道,“你看你身份证带身上了吗?”  陶思眠:“没。”  “那你是回去拿然后走登记通道先进去呢,还是等我,”魏可道,“我可能还有二十分钟。”    正午太阳很晒,陶思眠手里还拎着笨重的脚架包。  “我先过去再说吧,万一有人进,我就先跟着进去了,”陶思眠说着,提醒小孩,“注意安全。”  魏可并不领情。    方才陶思眠和魏可打电话的时候,黎嘉洲正好路过,见小姑娘有事,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研究楼,用眼神问,是不是去那。  陶思眠点头。  黎嘉洲极其自然地接过陶思眠手里的东西。    这厢陶思眠挂了电话,给黎嘉洲道谢。  黎嘉洲故作困惑:“让我想想,讲模型算一个,拎东西算一个,某人是不是又欠了我两个人情。”    酒吧扶许意菱欠一个、秦夏出事后的热牛奶欠一个、当晚笑一个欠一个,食堂还一个,最近又两个,应该还欠四个。  陶思眠心里想着另一个数,面上却是笑着没否认。    两人并排走。  黎嘉洲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星空笔记》快杀青了?”  陶思眠:“这周六。”  “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接了纪念片还要接星火访谈,”黎嘉洲闲聊,“是不是觉得挺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陶思眠反问:“你信命吗?”  黎嘉洲:“我信自己。”  陶思眠一脸“和我猜的一样”,轻笑反问:“那你还一本正经扯什么冥冥之中?”    黎嘉洲当即一噎,但见小姑娘戳穿他心思还没生气,黎嘉洲顿时坦然了:“两个人走在一起不是要找点话说吗?”  陶思眠“噗嗤”一下:“你在解释没话找话?”  陶思眠喜欢安静,有点怼黎嘉洲的意思。  奇怪的是,黎嘉洲听出小姑娘在怼自己,瞧着她酷酷的小模样,竟然也不觉得生气。    说话间,研究楼到了。  陶思眠站在门口给魏可发消息,问他还有多久,魏可说十分钟。  黎嘉洲已经从先前的电话和小姑娘现在的表情知道她没出入卡,也没带身份证,进不去。依照她的性子,这种小事不可能主动开口要帮忙。    换做平常,黎嘉洲会很善良地顺路捞人。  可这小姑娘吧,昨天晚上怼自己夹丸子,几分钟前还嘲自己“没话找话”,他也是有骨气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带她进去。    陶思眠收好手机,从黎嘉洲手里接过三脚架:“谢谢。”  黎嘉洲:“不用。”  黎嘉洲眼神示意:“那我先进去了。”  陶思眠朝楼内看了眼,“嗯”一声。    黎嘉洲朝前走了几步,恍然醒悟一般,“你是不是没卡啊,”黎嘉洲倒着退回来,故作轻松道,“不然你叫声学长我带你进去?”  说起来,这小姑娘可从没叫过自己称呼。    从黎嘉洲走了返回来,陶思眠就猜到他在计较刚才的事。  可首先,魏可马上就到,其次,陶思眠不喜欢“学长”这种可以包含很多意思的称呼,最重要的一点,陶思眠从来不怕谁。    黎嘉洲看着陶思眠,陶思眠回以眼神。  两人对视间,陶思眠面色一点点敛下去,黎嘉洲的心一点点提起来。    就在黎嘉洲想自打脸说“开玩笑别介意”时,陶思眠保持着仰面直视黎嘉洲的姿势,倏而粲然一笑:“嘉洲哥哥。”  嘉洲哥哥……  嘉洲……哥哥……  这声音清甜悦耳好似从梦里来,黎嘉洲整个人懵在原地,她,她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而下一秒,陶思眠已然收好表情,极其淡定地问黎嘉洲:“这样叫你带不带?”  他戏弄她,她还回去,陶思眠觉得很公平。    “带……带。”黎嘉洲整个人还愣愣地,跟在小姑娘身后。    直到刷卡进楼,黎嘉洲仍是回不过神。  两人在不同楼层。  楼上,傅阔林团队。  黎嘉洲满脑子都是“嘉洲哥哥”,知道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知道她下一瞬就面无表情,可黎嘉洲就是有点控制不住,心跳控制不住,绮思控制不住,自己都骂着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地差点没控制住……宛如一个混账东西。    楼下,周识理团队。  魏可也从另一个门赶到办公室,和陶思眠一起进去。  魏可和陶思眠打光调设备的时候,周识理热情地给两人接了水。  周识理是陶思眠公司金融的老师,哪怕陶思眠经常借着拍片的名头翘课,仍旧不妨碍周识理知道她拿国奖、绩点第一。    周识理是个有口才的人,但陶思眠擅长把无意义的天摁死,几个回合下来,在访谈开始之前,周识理终于把考虑很久的想法抛给陶思眠:“我最近有个行为金融相关的项目,我看过你开课论文,你好像关注过这块,”周识理在书桌上拿过一叠资料,推到陶思眠面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一起做点科研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