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一顿吵吵闹闹之后,终于归于平静。尹仁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定邦!”
“尹仁,你先不要着急,”薛定邦温声细语,把电话换到另一边耳朵,“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下周五过来,不急在这几天。”
“叫我不急?怎么可能!”尹仁的声音听起来烦躁得要命,薛定邦都可以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把头发抓得乱糟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你可是被人扔进了喷泉里!还惹上了尼尔森·盖曼!”
“你太累了,尹仁。”薛定邦说,“我很好,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你太过于忙碌,所以很焦虑。现在,回酒店去,冲个澡,喝一杯热牛奶,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床,一切都好,又是新的一天。”
“你遇见了危险,我怎么还可能睡得着!”尹仁的担忧透过听筒传来,情真意切,毫不掺假,“他把你丢进喷泉,也可能把你从酒店顶楼丢下去。不行,我得马上过去拉斯维加斯!你在那里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去机场,坐明天早上第一班飞机过来!”
“尹仁,我真的没事。”薛定邦说,“你这样关心我的安全,我很高兴。拉斯维加斯虽然叫‘罪恶之城’,还算不上‘法外之地’对吗?”
“我还是不放心!”尹仁一急起来,说话语速就飞快,“你捡的那只小猫,也太可疑啦!定邦,你不觉得你们几次巧遇实在太巧合了吗?说不定这是一个陷阱!我看他挺不正经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定邦你千万不要被他给迷惑了,说不定要仙人跳,正等着你上钩呢!”
薛定邦低声轻笑,问他:“你是在担心这件事情吗?”
尹仁一时语塞,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好久都没有出声。若不是从听筒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薛定邦可能都会以为尹仁已经挂掉了电话。
“是,是的,定邦……”尹仁苦笑一声,又强打精神说,“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你是个直的。那小基佬要勾引你,怕不是找错了对象。”
“尹仁,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薛定邦说,“现在你先去休息,处理好事务所的事情再过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周五你上飞机之前,给我打电话。不管航班再晚到,我都会去接你。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我会遵守约定。”
尹仁飞快回答:“我也会。”
说完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尹仁……”
“定邦……”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又同时住嘴,并且说:“你先说。”
三十年时间养成的默契,让两人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既然尹仁让薛定邦先说,再客气下去,那就不像话。
“尹仁,还有十分钟两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薛定邦的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两点之前必须睡觉。”
“定邦……”尹仁超级无奈,“从事务所到酒店,最少也得十分钟吧!”
“半夜可不堵车。”薛定邦不容置疑地命令,“现在就出门,开车到酒店,让门童为你泊车。进屋就躺下,完全来得及。”
“定邦……”尹仁还想在挣扎一下。
薛定邦压低声音,手放在嘴边:“要我读书给你听吗?”
尹仁:……
他们住在曼哈顿上东区时,尹仁经常会有因为头疼而失眠的情况。那时候,薛定邦总是给他一杯热牛奶,一本故事书,两个人裹在毯子里,薛定邦读,尹仁听。
过了几秒,尹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说完,他挂了电话。
等尹仁再次来电时,时间是两点零一分。
“我躺着了,定邦!”听声音,尹仁喘得厉害,“来读书吧!”
薛定邦手上没有故事书,只能转身进屋,拿了本数学定式书读起来。
尹仁的呼吸很快就变得轻浅,薛定邦不过读了几分钟,尹仁就彻底没了声音。
挂上电话,薛定邦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为前田克里斯掖好被子。
拉斯维加斯的夜晚,静谧安逸,至少在此刻是如此。
没有读完的书,薛定邦小心折了个角。他坐在窗户边的位置,眺望远方的灯光。身后黑暗之中,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盯住他的背影。
第二天,前田克里斯起了个大早。
“定邦桑,我想……我今天还是得去找大老板,”前田克里斯坐在桌子上,晃荡两条小腿儿,看薛定邦用咖啡壶煮鸡蛋,“我得和他谈谈,至少得把补偿金给我。”
“要我陪你去吗?”薛定邦敲开鸡蛋的动作熟练潇洒,丝毫没有从沸水里面拿出滚烫食物的狼狈。
前田克里斯挖了一勺鸡蛋,就着牛奶吞了,正要点头说话,一阵铃声唐突地响起。
属于尹仁的专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