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县府。 大厅里,张绣和贾诩正等待着战果,莫黎昭睡不着,便也和刘琬一起到了大厅等消息。 窗外夜色漆黑,厅里只有一灯如豆,无人开口说话,静得可怕。 莫黎昭紧挨刘琬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咚咚地跳,手心里渗出了汗。似乎只有在看到诸葛亮平安回来时,才会放下这份紧张。 斥候终于来了。 是喜报。 斥候喜笑颜开地道:“诸葛亮公子已经战胜了典韦,歼灭了全部敌军。” 张绣长长松一口气。 斥候说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突变得奇怪起来,又犹豫着道:“禀将军,我们在西边曹仁的那一路上,发现了司桓先生……” “嗯?”张绣眉头一皱。 “司桓先生带着兵,去迎战曹仁,居、居然也取胜了!” “你说什么?司桓?”张绣霍然起身,又惊又怒,“他只是个幕僚,哪来的兵权?是谁让他去的?” 斥候被张绣突如其来的发火吓了一跳,纳闷为什么明明司桓取胜了张绣还会如此动怒,讶然道:“难、难道不是奉您的命令吗?” “我什么时候让他去迎战曹仁了?”张绣几乎跳起来。 要知道对于张绣来讲,司桓战胜曹仁是小,自作主张是大,在军队里,最重要的就是服从上级的命令,如今司桓擅自越权调兵,莫非是有了反骨? 斥候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小心翼翼地道:“司桓先生先是到了兵营,给诸葛亮公子点了两万人马,然后又说是奉了您的命令去打曹仁,又从这两万人中抽出了一千……” “什么?”听到这里莫黎昭刷地站起身,感觉全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按这斥候的说法,就算司桓是奉了张绣的命令去迎战曹仁,可他为何要从诸葛亮的人马中调人? 兵卒真正上战场的人数与实际人数不符,正是极容易打败仗的,何况还少了足足一千人,对于全军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内部隐患。司桓这样做,很可能是有意想对诸葛亮做什么不利的举动。 斥候继续说道:“本来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司桓先生并没有兵权,于是就问了一句,可司桓先生忽然拿出了您的令牌,说这是您的密令……” “密令?我几时下过这样的密令?”张绣气得来回在厅里踱步,“还有令牌……我从来就没给过司桓什么令牌,他怎会有这东西?文和先生,这、您看……” 贾诩不紧不慢地道:“很简单,您既然没给过司桓令牌,那只能是他自己偷走的。” “偷?!”张绣怒不可遏,“好啊……偷盗令牌、假传指令,司桓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斥候吓得不敢说话。 “司桓现在何处?我要把他捉拿回来定罪!”张绣大喝着问。 “应、应该已经进城了……”斥候结结巴巴的说。 还没等张绣说话,莫黎昭已迅速拉起刘琬的手,急切地道:“刘琬姐姐,把刘镇南给你的荆州兵借我。” 对这件事情,刘琬虽然没有莫黎昭反应的那么快,但看她那恳切的眼神,她已明白她是想到了什么很要紧的事,当下毫无犹豫地点头:“好。” 下一刻,莫黎昭已拉着刘琬跑出了大厅。 没有耽搁,莫黎昭和刘琬直接到了刘表派来的那批荆州精锐驻扎的地方,刘琬一声令下,精兵集结。 “所有人听令,你们马上跟着莫女郎去找司桓,一切行动听她的指挥!”刘琬大声对面前的士兵道。 荆州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第一,他们并不认识莫黎昭,第二,刘表给他们的命令是保护刘琬,现在怎么又要去找什么司桓? 刘琬见他们疑惑的样子,沉声道:“这是我的命令!不能再犹豫了,你们马上跟莫女郎出发!” 刘琬已经这样发话,荆州兵们也不能不听,当下迅速整齐地答道:“诺!” 时间容不得莫黎昭再废话,她冲刘琬感激地一点头,跨上一匹马,扬起鞭,冲荆州兵们大喝道:“都跟我走!” 战马的嘶名声响起,荆州兵们已随着莫黎昭绝尘而去。 “但愿不要出事才好。”刘琬站在原地,喃喃地道。 诸葛亮瞥了一眼他身后那持刀的士卒。 “宛城军的士兵皆听命于张绣,我是张绣请来的客人,你是如何说动这士卒让他用刀抵我的?” “放心,我已经把他买通了。”司桓笑得神秘,“况且,我若在这里杀了你,这些宛城军也都不会向张绣泄露秘密。你若问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自然有我让他们乖乖听话的法子。” “你当时在兵营少给我点了一千人马,就是想在战场上给我造成混乱,好让我死于敌军之手,对吧?”诸葛亮脖子后的刀刃传来丝丝凉意,但他仍未惧怕,镇定地问。 “不错。”司桓嗤笑了一声,“只可惜你命大,居然活了下来。” “所以你现在还要截住我,为的就是把我骗进你的府里杀了我?” 司桓没有否认。 “你为何一定要要我的命?” 司桓背着手,带一丝惋惜地看着他:“这几天,我已经完全领教了你的才智,你实在令我畏惧,为了我将来的路途走得不那么坎坷,我只好先杀了你。这个理由你是否满意?” 过了半晌,诸葛亮盯着司桓,一字一句地道:“之前,莫黎昭救了我的命,你又救了莫黎昭一命,我本欠你一命,你要杀我,我也无可奈何。但我只要你应允一个条件,放过莫黎昭,让她平安回建昌。否则,我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 司桓一愣,正要说话,这时,忽听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司桓面色终于一变。 “司桓!” 喝声由远及近,莫黎昭带着一众荆州兵终于赶到,她猛地勒马跳下,荆州兵护着她,拨开宛城军的层层包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司桓面前。 在听到马蹄声时,司桓就早已给他身边的士卒使了个眼神,放下了抵在诸葛亮身后的刀。 司桓看了莫黎昭身后的荆州兵一眼,忽然笑道:“亮公子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会想杀你呢?” 莫黎昭见到诸葛亮没事,心里先是松了口气,此时一听这话,忍不住大声道:“司桓,你究竟要做什么?” “没什么,在下只不过是想请亮公子到我府上享用一顿庆功宴而已,若莫女郎愿意,亦可一同随我们来。”司桓悠然道。 “庆功宴?”莫黎昭一愣。 “正是。亮公子已经答应了,莫女郎不如也请一起吧。”司桓微微一笑,“在下是真心祝贺你们打了胜仗,你们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吧?” 说罢,当先朝着他的府邸走去。 莫黎昭疑惑地看了诸葛亮一眼,诸葛亮看了看她带来的荆州兵,冲她点了点头,示意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莫黎昭此刻也已经反应过来,她带来的荆州兵是属于刘表麾下的,若她与诸葛亮真的在司桓手里遭遇不测,这批荆州兵自然会回报给刘琬,刘琬自然也会回报给刘表。刘琬是跟莫黎昭他们站在一边的,若她在刘表面前揭了司桓的老底,司桓在荆州恐怕是很难混下去了。 以司桓的智商,他也不会想不到这层。 此刻,这场庆功宴,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纯粹的筵席了。 莫黎昭跟着诸葛亮走进了司桓的府邸。 司桓的府里装修得十分简洁,连一件多余的家具也没有。 大厅里,司桓果然准备了盛筵,明晃晃的烛光照着摆满佳肴的案几,竟也有几分热闹的气氛。 三人分主客落了座后,司桓一招手,立刻就有下人端着几坛酒上来。 他走下主坐,主动给诸葛亮和莫黎昭的杯中都斟满了酒,然后又回到座位上,为自己满上。 司桓依然在笑:“当初莫女郎舍命救下亮公子,实在令在下佩服,我先敬你一杯。” 莫黎昭端起酒杯,手又停在半空中。 “怎么,不敢喝?怕我这酒里有毒吗?”司桓的笑容里带了些嘲弄的意味。 莫黎昭倒不是怕酒里有毒。此刻她带来的荆州兵就在这大厅里站着,因为刚才她分析过的那原因,她敢肯定司桓不会当着这些荆州兵的面去害她。但是,她如今箭伤未愈,最好不能喝酒。 司桓明知道这一点,却还第一个敬酒,莫黎昭心里简直恨透了这份虚伪面孔。 “这杯酒,我替她饮了。” 正在这时,坐在莫黎昭身旁的诸葛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少年略带温暖的掌心覆盖着她的手背,他轻轻拿过她手中的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酒,少年的眼里多了几分迷离,却愈加明亮。 “你……”莫黎昭轻声道。 诸葛亮在桌案下轻轻握住了她,示意她没事。 他冲着司桓微微一笑:“莫女郎伤势未愈,不便饮酒,今日你敬她所有的酒,我都替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