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过去,地上跪着的女人已经满头大汗,面色煞白,看起来摇摇欲坠了,偏偏还在咬着牙死撑。 上方端坐的男人依旧没有发话,反而颇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直看得她毛骨悚然。心知男人是在借此表达不满,谢青仍是在原地跪着,一不抬头,二不求饶,三装傻。 半响,男人终究是发话了,“何必如此见外,你为我带回了雪莲蕊,我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怪罪。不但不怪罪,我还要放你一个月的假。” “两百年来,你为我做事,尽忠职守,我颇为满意。如此,你便趁着这个机会回家探望探望吧。” 语毕,他竟话音一转,开始质问起站在一旁的婢女来。 “倒是你们,眼睛长哪去了,还不赶紧扶雪统领回去休息?瞎了,嗯?” “多谢主上。” 谢青便从地上直起身来,只是跪的时间久了,她本就虚弱,刚站起来眼前便是一黑。好在侍女匆匆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的将她堪堪扶住了。 “雪大人,请恕奴婢无礼。” 两个婢女对望一眼,其中胖一点的那个点点头,随后松开了手。瘦的那个则,使了点劲,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便迈开了步子往殿外走。 “等等。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吗?”漫不经心的慵懒嗓音从身后传来。婢女的脚步顷刻间便停住了。 果然,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谢青心如明镜。不无讽刺的想。 众所周知,九尾狐叶砚,自小姿容出众,于修炼一道,更是天赋异禀,远超常人。在他三百岁的时候,便开了四尾,前途无量。 然,他外出历练时,与除妖师叶宜秋相恋,为此不惜与狐族决裂,叛出妖族。可惜好景不长,人妖两族矛盾进一步激化,继承远古血脉的狐妖叶砚,自然成为人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江宜秋护他身陨。叶砚也因此性情大变。 随后不久,开了九尾的叶砚重回妖族视线,凭借一人之力独自建立妖族七城之一的夜临。此后的九百年,再未踏出一步。 妖族以实力为尊。故而叶砚其人,虽手段残忍暴戾,凶名在外。 可即使如此,想要接近他的女子依旧多如过江之鲫。 君不见,当年没落的江家,在他的暗中助力下,不过短短几十年,便从人人都可踩一脚的没落世家,取齐家而代之,摇身一变,成为人族首屈一指的除妖师领袖。 后来两族休战,江家的地位也依旧稳固如初。这其中,夜临城主出了多少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 人人都想成为下一个江宜秋,只可惜,这位城主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每过几日,便有一抹香魂随风而逝。只是这城主府中,向来不缺贪慕虚荣之辈,近千年过去,谁也未能得偿所想。 心念急转间,抱着她的婢女已经转过身去。将她交给之前那位胖婢女,开始跪地求饶了。 “奴婢有罪,还请主上责罚…” 谁都知道夜临城主这古怪的性子,方才好好的,现如今突然发难。雪统领是不会有事,她这小小婢女可就不一定了。因此她果断的跪了下来,试图逃过此劫。 叶砚丝毫不为所动,慢斯条理道:“我这殿中有盏灯笼旧了…” 这静秋殿中,常年悬挂着八盏美人灯,分散在殿内各处,每一盏,都是剥了绝世美人的皮囊精心绘制而成。要想制这灯,皮子很重要,需得保证整张皮子剥下来而人不死,才有一定的弹性。 灯笼八角,需得面面俱到。 初剥下来时,皮子多半还淌着血,色泽尚不均匀,还需刷上特制的灯油,晾上三日,待得血迹干涸,那颜色便自然了许多。 之后,便有手巧的匠人精心挑选出光滑细腻,色泽鲜亮之处,切去残余废料,将这皮子拼接缝合,附着在骨架上。 待灯笼制好,再请上城中最好的画师,以朱砂为笔,耗费数月,将这八角灯笼的每一面都绘上美人。这一盏灯笼方才制成。 灯中烛火以灵力为引,经年不灭。因着材料特殊的缘故,画中美人在烛火映衬下无不栩栩如生,正所谓活色生香。 言下之意,便是要剥了她的皮,做灯笼了。 “主上…主上饶命啊…求主上饶命…”婢女脸上青白交错,霎时便慌了神,随即便不住的磕头。不过数息,便磕破额头,见了红。 “拉下去。”男人不耐的挥手。 “是。”很快,便有几名黑衣守卫鱼贯而入,将那碟碟不休的婢女堵了嘴,拉了下去。 至于下场,谢青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跟在叶砚身边这么久,谢青心知肚明,他这一招不过是杀鸡儆猴,借着这个婢女变着法子警告她,跟他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而已。 也不知道能否骗过他,还有两个月,等等,再等等,她便能救出族人,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这个男人,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虽是如此,她也只能假做不知,面上带了点疑惑开口问道:“主上还有何吩咐?” 眼里一片忠诚热枕。倒是颇为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倒也没什么,只是你应当清楚,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 说到此处,男人站了起来,冲她笑了一笑,只是眼底深处,却是冰寒一片,没有任何温度。 对于忤逆命令的属下,叶砚向来不留情 面。 “雪依明白,有奖便有罚,稍后便去刑堂领二十鞭。” 谢青挣开搀扶的婢女,重新跪了下来,为他做事这么久,谢青心知男人的恶趣味,如此看来,她拦截消息的行为应当是暴露了,不然男人不会如此不依不饶。 好在她还有用,被拖出去的才是这个婢女。否则,怕是要换个人了。 因此自行将惩罚领下,即使现下她修为全无,身受重伤,二十鞭足够要她的命。 “如此甚好,退下吧。” 果不其然,他同意了。 “是。” 谢青从地上站了起来,再次拒绝了婢女的好意,强撑着挺直背脊缓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