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和尚、尼姑这样的行业最是清闲,如同雪崖这样被请入宫里的,更是既享荣华,又安清心,不用做什么,只凭度牒,掌握一些装神弄鬼的神技,就能够活得很好,真是大明最清贵的公务员。
有些本事的,更是吃香,满嘴流者香油钱。
不过,于道无溢,这个雪崖,就是因为在山上清修无进,才下山来得。
雪崖道长正要再寒暄几句,小徒弟却突然“噔噔噔”跑来,也没打伞,身上湿漉漉的,地板上都是他的脚印,嘴里大喊着:“师傅,师傅,不好了。”
这个徒弟比刚才的徒弟大三四岁,跟贾珏年纪相彷,唤作云龙,应该是大徒弟,眼中灵慧,身形欣长,长得也是颇为俊逸。
从名字,就知道雪崖对大徒弟更为喜欢。
“孽徒,没看到贫道正在招待贵客,慌乱什么?”雪崖道长对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徒弟失态莽撞很是不满,训责后向贾珏抱歉:“侯爷请用茶,我这徒弟自来莽撞,还望侯爷莫见怪。”
“不妨事的,或是有要事。”贾珏摆手表示不在意,小孩子,都是这种风火的性子,至于自己,小孩子这三个字距离自己是越来越远。
“什么事儿?若是你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小事儿,仔细你的手。”雪崖道长一脸不满,但其中并无怒色,此时只是在贾珏面前装装严师的样子,并没有真的生气。
看来,对这个大徒弟不仅喜欢,还希望很高。
这个小徒弟实是个机灵的,忙给贾珏躬身行李,也不管半湿的衣衫,急切的报说:“师傅不好了,那条蛇快死了。”
“什么?”雪崖道长“蹭”的一下站起来,都顾不上贾珏了,立刻跟着徒弟跑出去。
“嗯?”贾珏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跟去,却发现旁边雪崖的小徒弟没有跟着,反而一板一眼的收拾起雪崖打翻的茶杯,用水洗了放置好,见贾珏看他,没说话,有点呆呆的样子,但是拿起来紫砂壶给贾珏续杯。
“你师父那么着急,你怎么不去帮忙?”贾珏笑问他。
果然,方正的声音响起,简短的回答:“我去了丹房,只会添乱。”
“看你师兄着急的样子,怕是大事,万一需要你帮忙呢?”贾珏调侃起这个憨厚的小道士。
“刚才师兄说了,是那条蛇,万一有大事,我去了也是累赘。”云常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我还小,我是累赘麻烦,就不去添麻烦了,慢慢收拾着茶具。
贾珏听了哑然一笑,心情突然好了许多,被小道士的憨直可爱到,并另眼相看。
很多人都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至少比大部分人聪明,自认为唯我独尊,这倒是没错,一个人有自我很重要,但却很少有人意识到大家都是灵长类高智慧型,谁又比谁真正聪慧许多?不都是在漫长的进化里模彷学习的吗?
意识到别人有比自己聪明处的人,往往走的路更远,成就更多,因为他们会扬长避短,或学习一些自己不具备的特质。
他们的路也有限,因为每个人都各有所长,不说hd学步,思考这个思考那个,一个人的精力却是有限的,因此繁而不精,难以长远。
能走的更远的,往往是心里就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他会博采众长,集百家之长以供己身,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个自动炒菜锅,往里面依次放东西就行。
然而还有一种,人们常常称呼他们大智若愚,更多的是憨、傻,心思不够广,做事喜欢盯着一件事,有本就专注的,更多是并不聪明活泛的,喜欢使劲盯着一件事,他们多认为自己拖了人类这个族群的后退,比任何人都不如,也从来不想着扬长避短、取长补短和博采众长之类的,只想着让自己能变得和常人一样厉害。
但不知不觉得,这样的人却突然比天才更优秀。
心理学中有自我、他我、本我和朝我之说,对人性人格做了划分,人格代表行为,行为代表人性,人性则包含在智慧中。
而道家在数千年前就诠释了,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一个“道”字,早就包含一切。
这个小徒弟就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你带我去丹房瞧瞧吧,正好看看那清风丹你师父能不能配炼。”贾珏起身,看着小道士说。
“哦。”小道士很听话,起来打打道袍,从墙角拿一把雨伞,直接递给贾珏:“这里只有一把,你来打吧?”
“好,你来指路。”二人的对话很简单,贾珏接伞开伞,小道士紧靠他走着指路。
雨哗哗直下,水凝成小溪,雀跃着滚动入墙角,顺着暗角阴沟流走,偶然一阵风,便吹了雨滴落在二人身上,都不拂去,安静走着。
丹房在后院,四周无花无草,都是青砖地,门开着,里面静立一座丹炉,摆放着柴鑫,其中火焰飘动,显然刚才大徒弟也在看顾丹炉。
两侧摆了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小瓷瓶,大都是葫芦状,有黑白褐等各色,墙面处则是药柜,一目之下竟有三百多味药材。
雪崖道长跟大徒弟云龙站在左侧的内间,脚下是一个黑铁笼子,一条条笼骨像不可撼动的手,抓住其中的活物。
那是一条小白蛇,然而此刻却浑身血红,因为它在疯狂的撞击铁笼,奈何蛇微年轻,把自己撞伤了也没有离开笼子,此刻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雪崖道长正着急,询问大徒弟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条蛇如此疯狂。
突然,躺着似乎死了的蛇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然后盯着贾珏,一个委婉的女声喊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