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还没亮,沈歌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吴蔚正在点豆腐的关键时刻,实在腾不出手,沈歌被吵醒后去开了门。
来的是村长的小儿子柳根。
“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爹知道他耽误了吴师傅今天做豆腐,所以让我过来帮帮忙。”
柳根进了厨房,吴蔚正在卖力的搅着锅里缓慢凝成絮状的豆汁,他看了一会儿就接手擀面杖继续搅了起来。
这一会儿工夫,沈歌洗漱完毕也进了厨房。
盛出一碗,吴蔚撒上早就配好的料,热腾腾的豆花递到了沈歌面前。
“趁热尝尝,喜欢的话就多喝点。”大冬天的他额上附了层薄汗,说话都有些喘。
沈歌接过碗拿勺子舀了一口,豆花进到嘴里,软嫩幼滑,配上味道略刺激的辛辣脆腌菜,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口感。
见这人转身又要忙,沈歌伸手拉住他,在吴蔚疑惑的眼神里,舀了勺豆花送到了他唇边。
“很好吃,你也尝一口。”
瞬间被沈歌的笑容打败,吴蔚乖乖咽下了豆花,一路温热到了肺腑。
“有柳根帮忙,再有一个时辰就弄好了,吃完了还困的话就去补个觉。”
沈歌捧着碗轻轻点头,在一勺一勺吃着豆花的间隙,亮黑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吴蔚。
昨天临时受了村长的托付,吴蔚怕等从南河村回来豆子就泡出芽,于是决定提早做豆腐,这才熬了个通宵。
他们用牛车从村长家拉了块石磨,前半夜吴蔚都在磨豆子,后半夜又开始煮豆汁。
他想帮忙可这人偏不让,说什么没成年的孩子少熬夜,不然长不高,还拿自己的身高跟他比对。
最后虽然硬被塞进了房里,沈歌却也一夜没睡,捏着那朵木花,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吴蔚的一举一动。
想象他放轻脚步,也许脚跟都没落地,从院子里一趟趟的提着豆汁进到厨房……
直到柳根上门,他才终于不用装睡了。
将凝好的豆花倒进铺好麻布的竹筐里,扎上口提着放到三石叔做的模具上。模具固定在另一口锅上方,下宽上窄,下面凿了孔洞,上面是实面圆木板带着一根长把。
吴蔚摁住长把使劲下压,豆花里的水分从麻布里涌出,顺着孔洞流回到锅里。这些水完了他加盐一煮,就能变成可以点老豆腐的盐卤水。
柳根学的很快,第二个豆花布包一换上,他就接过了吴蔚的活。
活动了一下肩背,吴蔚看着锅里剩余的豆花,大概再压一次差不多就完了。这时,一碗豆花出现在他面前。
一扭头,他差点陷进了沈歌的眼神里,那双弯起的月牙眼里干净纯粹,灼灼热忱。
“一口太少了,你再喝一碗。”
“……好。”
突然感觉这碗豆花有些烫嘴,喝下以后心里火烧火燎的,吴蔚轻咳一声,放下碗说:“出了一身汗,我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等柳根忙完了让他也喝上一碗。”
匆匆提了几桶热水回到东厢,泡在水里后,吴蔚才发觉自己连脸都烫了起来。
“小家伙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我这是……做豆腐累到心率不齐了?”
边洗澡边寻思的某人,下意识的带偏了自己。
等他再进厨房,柳根已经压完了豆腐,正在喝豆花,“吴师傅,这东西好吃。”
吴蔚笑道:“还有更好吃的。”
“就是这三块豆腐吗?”
“嗯,等下把豆腐装到木框里,咱们搬几块石头压上,明天就能吃了。”
处理好豆腐,吴蔚摊了鸡蛋灌饼,三个人每人两张饼下去,算是彻底吃饱了。
等天光微亮时,他们已经驾着牛车出了村,柳根今天负责带路去南河村。
这南河村位于丘水河下游,安平村在中游,顺河而上是牛家村和桃花村。
早年间因为丘水镇私税加重,去镇上做买卖越来越不划算,于是四个村的村长联合起来商量着开了个乡间集市。
集市按四季举行,每个村轮流一次,今年的冬集轮到了南河村。
两村相距不远,路途还算平坦,约莫上午十点他们就到了南河村。
一路进村,吴蔚观察后发现南河村似乎比安平村还要穷。
他有些奇怪,按理说河流下游土地会更肥沃,而且鱼虾种类多,丘水河更是从这里汇入陵江,若是发展个港口一定会大赚特赚。
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柳根想了想回道:“丘水河每年夏天发大水,南河村很多地都会被淹,涝过之后庄稼死一半。至于码头跟货船,一来我们这几个村子没什么特产,二来车船税越来越高,无利可图自然就没船愿意来这种小地方。”
“年年发大水!难道官府不筑堤修渠防水防涝吗?”
柳根摇头,“官府连码头和路都不给修,就更不会筑堤修渠了。”
吴蔚对此地官吏又有了新认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毛薯啊!”
他又想到这个时代没有红薯土豆玉米这些超级经济作物,农耕还遵循着北方小麦南方稻,再加上赋税重官府不作为,百姓的日子是真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