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低声道了声“得罪”,指尖碰上阮蓁的脚踝。
阮蓁一抖,委屈道:“疼……”
男人手指顿了顿,低头思索一番后,伸手将背后的篓子移到胸前,接着将那只鹌鹑放进篓子里,这才转过身用宽阔的后背对着阮蓁,“上来。”
阮蓁愣了愣,他这是要背她离开这里?
她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实在不敢随随便便就跟他走。可若不走,这深山老林的,她还能遇到第二个人吗?
见她不动,男人也不强求,作势便要起身,“不走便算了。”
阮蓁顿时顾不得思虑其它,忙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别!”
男人顿住,声音依旧淡然,“走,便快些。”
等日落之后,这片树林野兽横行,到那时若还未走出去,只怕是会极度危险。
阮蓁咬咬唇,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双臂环绕住男人的脖子,声如蚊蝇,“多谢阿兄。”
男人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似乎缓和了些,“无妨。”
阮蓁心中舒了一口气。
以往她但凡闯了祸,只要软软糯糯地唤一声阿兄,她那几个哥哥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会冷着脸帮她摆平。不成想这一招用在此时,竟也意外地好用。
男人的后背很是宽厚,阮蓁身体贴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阵阵热意。
从来没有跟男性这般亲近的阮蓁悄悄红了一张俏脸。
她下巴倚在肩膀上,偷偷看着男人的下颔线,默默安慰自己,这么好看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吧?
山路颠簸,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周围浓密的树林才终于有了稀疏的趋势,不多时,几条极不明显的蜿蜒小路出现在两人眼前。
有路,就代表着有人走过,尽头处必有人烟。
阮蓁面上难掩激动,终于可以走出去了!
男人似是对这附近十分熟悉,毫无犹豫走上了其中一条小路,片刻后,两人出了树林,向山下一座村庄而去。
夕阳将脚下的路铺上金黄,村中炊烟袅袅,依稀可辨孩童嬉闹声。
男人并未直接进村,反而走上了村子外围的一条小路,饶了一大圈,走到一间房门后。
离村子越近,饭菜香味便愈发浓郁。阮蓁饿了一天一夜,此时闻着这股香味,只觉得腹中倍感煎熬,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悄悄深吸几口气,妄图填饱自己的肚子。
就在她回味时,男人打开房屋后门,背着她走了进去。
门被轻轻关上,阻断了屋外的昏黄夕阳,也阻断了门外的浓郁鲜香。
阮蓁动了动鼻翼,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男人将胸前背篓取下,挂在墙上,背着阮蓁继续往内室走去。
屋内很小,除了堂屋,便只有一间房。男人背着她,直接走了进去,将她放在一张软垫上,蹲下身查看她受伤的那只脚。
屋内并未点灯。就着昏暗光线,阮蓁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才看清自己身下坐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软垫,而是男人用来睡觉的床!
阮蓁心中一跳,他们不过一面之缘,这人……这人为什么会把自己往卧房带?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脚下一松,阮蓁猛然回神,发现男人已将自己鞋子脱下。
她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这人该不会像之前那群人一般,见自己样貌尚可,便见色起意了吧?
之前自己还能逃跑,可现在自己脚腕受伤,连路都走不成,还怎么逃?
她缩了缩脚,急声道:“我……我坐在门口就好……”
“别动。”男人的声音低而沉。
阮蓁哆嗦了一下,剩下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
她倒不是被男人的话吓到了,事实上,男人虽然面色严肃,语气却并不凶,远不至于吓到她,只是……
只是这人方才居然手掌一展,握住了她的脚!
阮蓁何曾经历过这般事情?
即便是隔着一层罗袜,也足以使人羞愤了!
阮蓁脑袋嗡的一声,僵硬着道:“你……你放手!”
男人见她不再挣动,手上力道稍减,抬头看着她,淡淡道:“你脚上有伤,再动的话,日后或许会影响你走路。”
阮蓁闻言,心中的怒意和恐惧消减了些许,语气却依然生硬,“我身上脏乱,恐弄脏了郎君卧榻,郎君还是将我安置在堂屋罢。”
男人沉默了一下,道:“屋内并无凳子,只能先坐在这里。”
阮蓁不信。
区区一个凳子而已,谁家会没有?这么拙劣的谎言他竟也说得出口。
男人站起身,叮嘱道:“莫要乱动,我去拿些药。”
说完便走了出去。
没了男人在身旁,阮蓁终于可以放心打量周围。
此间卧房比之堂屋小了一些,内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并不大的樟木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看起来空荡荡的。
阮蓁不由得半信半疑起来。
她回想了一下方才堂屋内的摆设,虽然光线并不十分清晰,但也看得出摆设十分简陋,比之卧房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方才他说没有凳子,并不是在骗她?
阮蓁震惊极了,心中复杂复杂无比。
原来这就是平民的生活吗?居然连凳子都没有,实在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