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详睡着的睡颜不同,现在的乐宁公主漂亮的眉间微微蹙起,气息微弱,整个人脆弱得好似稍加用力,她就会同易碎的白瓷那样,碎裂成片。
方才还欢愉的忘忧宫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太医匆匆赶了过来,与大步跨进宫里的泰隆帝几乎只是前后脚的功夫。
太医匆匆与帝王见礼,泰隆帝在他躬身之前大手一挥,“免礼,先去看看乐宁怎么样了。”
泰隆帝忧色全摆在面上,怀策也过去,“见过陛下。”
对于怀策会出现在此,泰隆帝本很是意外。
但也仅是一剎那的怔愣而已。
听人说楼心婳甚是宠爱怀策,不仅日日召见,还时常命他陪寝,那么楼心婳身子出状况时怀策也在场,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自己女儿,泰隆帝叹了口气,问他:“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怀策简单说明经过,他说:“公主相邀至观景台赏景,正准备起身,还未站稳便晕了过去。”
泰隆帝再看向一旁不断点头的小真子,小真子忙回道:“大殿下说的没错,幸好大殿下当时发现公主殿下异样,及时搀住了她,还将殿下一路抱回寝殿安置。”
听到小真子这么说,泰隆帝心中的那些复杂情感才稍散了些。
她知道楼心婳为何要收怀策在殿中,但怀策到底是雍国的皇子,泰隆帝一直都担心自己的女儿吃亏。
眼下看来是自己多虑,泰隆帝得知怀策为楼心婳所做的一切,哪怕仅是件小事,也足够让他稍稍放了点心。
“朕身为乐宁的父亲,得向你言谢。”
说完,帝王又叹了一口气,眼神不断关注太医那边的楼心婳情况。
怀策静静看着每个人神情,皆是愁眉不展,偏又像在意料之中。
太医将楼心婳的手放了回去,转过身来,对泰隆帝躬身行了一礼。
泰隆帝问他,“乐宁怎么样了?”
怀策也跟着看了过去。
因楼心婳起了高热,额颈都稍冒了汗珠出来,宫女和小太监已将她面上浓艳的妆容洗去,露出她最原本的样貌。
她肤色白皙柔嫩,犹若凝脂,偏偏毫无血色,那张经常涂得艳红的唇,唇色也略淡。
若非还有微弱呼吸起伏,那瞧着,着实不像一个活人的样子。
怀策眸中闪过一丝讶色。
他知道乐宁公主体虚,所以睡得较久,体力较差他都能理解。
可他从没有想过,她竟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泰隆帝瞧见怀策眸中的怔然,也没有想瞒他的意思,因为这事就算不瞒,他也早晚会知道。
他说:“乐宁的时日不多了,她既喜欢你,朕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怀策殿下在这短短的时日里,能让乐宁日日都开心。”
坐在椅子上本该是意气风发、正值壮年的晋国皇帝,说这段话时,神态却彷佛老上了好几岁。
太医看完诊离开去煎药,泰隆帝坐了一会儿,官员有急事要相商,也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勤政殿去。
离去前,皇帝将自己的掌珠交与怀策,托他看顾。
怀策坐在床沿,静静看着面颊染上不正常潮红的乐宁公主。
泰隆帝在临走之前曾说:“乐宁这是胎中带出来的病,从小遍寻名医,奈何各路大夫怎么看,都言乐宁活到及笄便已算神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用汤药温养着,哪怕那味药只能强身健体,于她病症并无帮助,也只能日复一日让她喝下。”
昔日鲜活的人霎时变得死气沉沉,怀策一时还不太适应。
看了许久,他起身打算去饮一杯茶水,刚站起,便感觉衣袍被什么扯住。
怀策顺着看去,只见乐宁公主眼睫上所挂不知是泪水还是汗珠,鸦羽般的长睫湿润润的,还时不时可怜兮兮地轻哼。
然后,怀策动弹不得的原因便在乐宁公主手上。
──她纤白的手,指甲丹蔻红艳,紧紧攥着……他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