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大概已经明白全部流程的蒋骄，开始重新制作自己的京八件。　　　　本来一切都顺顺当当的，但就在出锅的时候，问题发生了——　　　　蒋骄的饼，鼓腰了！　　　　此时天边已染上了霞光，已经有人将做好的成品放在礼盒中，包装好送到孙兆兴的面前。要重新开始做，绝对来不及了。　　　　蒋骄没有办法，只好将这些腰部鼓起的饼塞入礼盒中。　　　　这些不在计划内的突起，远远大过了模具，因此八块要全部摆放在礼盒内，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完整与破损，哪个更重要些？　　　　蒋骄几乎是焦头烂额了，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都很烂的样子。　　　　“你在犹豫什么，赶紧装盒啊！”李豆豆合上盒盖，端起来也准备要走了。见蒋骄还杵在那里，半点不着急的样子，他倒是比她还急了，不停催促道，“快点快点，我们一起过去吧。”　　　　蒋骄为难地看他，“豆豆，我没法全部装进去，怎么办？”　　　　“怎么可能？都是统一的模具做的，你为——”李豆豆走过来一看，呆了呆，“你怎么没把面皮和馅料之间的空气全部揉出来啊？？？这样子难怪会鼓腰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就这么办了！”李豆豆挥挥手，示意她快点，“随便都放进去，也别管什么好不好看了。你现在也不可能好看，只能力求完整了。”　　　　看样子，是真的没办法了。　　　　蒋骄也挨个儿把饼放入礼盒中，最后还剩下一块花型饼和金元宝形塞不进去。她看了一眼李豆豆，后者狠心点头，蒋骄也跟着咬了咬牙，直接暴力将两块塞了进去。　　　　短短一瞬间，直接破坏了掉了相邻的两块饼。　　　　于是，四块饼都残了。　　　　但蒋骄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厨房只剩下她跟李豆豆。她不能拖累他，只好将盖随手一合，跟在李豆豆身后跑出了大厨房。　　　　本来蒋骄以为，这次的评点还和上回一样。一个个的看，然后看完一个走一个，再来下一个。但等她进了屋，才发现根本不一样。　　　　十几个少年站成一排，手里都捧着自己忙碌了一整天精心制作出来的京八件。　　　　迟到的两人，只好站在末尾，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盒子盘在胸口的位置。　　　　“人都来齐了。”　　　　孙兆兴这话，听得蒋骄心头一跳。　　　　难不成刚才做好的他们，就站在这里，等了他们这么久？蒋骄越想越觉得可能，但这个孙兆兴并没有提前告诉他们啊！估计一下，最早来的张佳玲，或许有在这里等待了半个小时了。　　　　“打开吧。”　　　　他话音刚落下，十几个人先后不一地揭开了纸盒。　　　　孙兆兴两手背在身后，从第一个张佳玲身边，慢慢地走过来。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的饼，看的很认真。　　　　使用的模具相同，按道理应该做出一致的东西。　　　　可随着温度、制作手法、材料分量的不同，呈现的成品也既然不同。　　　　有的人的饼看起来颜色偏浅，有的则偏深。　　　　孙兆兴走到陈永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其他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方向。　　　　陈永礼盒中的京八件，除掉白色的花型饼外，好几样圆饼上色过深，看起来像是烤焦了。　　　　“你觉得，这个能得几分？”　　　　陈永慌张的不行，他在上炉子的时候，忘记算时间。结果烤过头，还是别人闻到了里头传来的焦味，才让他记起来。　　　　重新再做一炉，也是没可能。他只好如此端上来，没想到成了孙兆兴第一个批评的对象。　　　　心知讨不了巧，陈永的脑袋越发低下去，声如蚊呐：“六、六分吧。”　　　　“你们觉得呢？”　　　　这么一问，大家都活泛起来，说的各不相同。　　　　温和些的，就打六七分，有的极端点打三四分也并不是没有。　　　　吵嚷了大约半分钟，孙兆兴举起手来，做了个收的手势，大家也就都乖乖闭上了嘴。　　　　“你连皮都能烤过火候，里头我也没必要尝了。”　　　　说着，他走到了下一个人身边。　　　　大多数时候，孙兆兴都是沉默的。只有查得让他忍无可忍的，才会出声斥责。　　　　最后来到蒋骄身边的时候，他挑起了眉。　　　　“这就是你做的？”　　　　蒋骄完全不敢看他，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孙师傅，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去！　　　　“是。”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捏合皮馅的时候，没有把气排出来。”　　　　“既然知道，为什么会犯错？”　　　　这都是刚才李豆豆跟她说的，在此之前，蒋骄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常常制作糕点的众人来说，这些都是很简单的技巧与常识。　　　　但蒋骄在来这里之前，对面点七窍通了六巧，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了。　　　　李豆豆忽视了这点，并未提前与她讲解，导致她在制作时出现了这种极为低级的错误，也是无法避免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蒋骄躁红着脸回答：“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犯！”　　　　孙兆兴目光凝视着她，即使蒋骄不抬头，她也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　　　　她完全不敢抬起头，生怕看到孙兆兴眼中的失望。　　　　大约又过了十几秒，孙兆兴终于走开了。　　　　蒋骄发誓，刚才那十几秒，绝对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十几秒，长的仿佛一个世纪。心跳加速，额头渗出汗水，全身都不自觉紧绷起来，孙兆兴这一走开，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自己觉得还有必要拿过来给我尝的，就拿过来吧。”　　　　孙兆兴坐在他平时惯常坐的桌子前，朝他们一招手。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张佳玲。　　　　她似乎永远透着一股自信，比如此时，没有人敢于站出来，他们都害怕失败，怕被孙兆兴批评。　　　　但张佳玲就出来了，她知道自己是成功的，她想听到他的表扬！　　　　确实，她手里的那盒子饼是众人中色泽最漂亮的。　　　　蒋骄也知道，那饼的味道绝对差不到哪里去。昨晚她分了一块饼给张成，在她离开后，李豆豆跑去掰了一口，回来告诉蒋骄。　　　　“明天的第一，估摸着又是她了，还给不给人一点活路了啊！讨厌！”　　　　所以即使蒋骄不吃，她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的。　　　　蒋骄不喜欢张佳玲，但也必须承认，她是真的有实力。或许这么多人中，她是最有希望成为孙师傅关门弟子的人。　　　　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在出列，送上了自己的京八件。只有蒋骄和陈永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上去的必要了。　　　　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一一品尝完毕后，孙兆兴先行表扬了张佳玲一番，接着又各自点出了几个人的缺点，让他们再行改进。　　　　“明天晚上，你们几个再做一盒来我看看。”　　　　孙兆兴念了四个人名字，其中就包括蒋骄和陈永。　　　　孙兆兴手在兜里摸了一下，叫了张佳玲到身边来，温和地看着她说：“你很努力，每次都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明天可以放假一天出门玩。”然后，他松开了手。　　　　放在张佳玲手心的，是一枚硬币。　　　　从蒋骄这个方向看过去，虽有些模糊，但大致可以估计出来价值。　　　　是一枚一角钱硬币。　　　　真好啊，明天她可以出门吃好吃的了，蒋骄羡慕地想着。　　　　一方面，这是孙兆兴给的奖励；另一方面，蒋骄再怎么样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玩与吃这方面，还是有着一定向往的。　　　　她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出去呢？　　　　蒋骄发愣的当会儿，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地出门了。　　　　“蒋骄，你基础不够扎实，要更加努力点才行啊。”这是蒋骄出门前，孙兆兴对她说的话。　　　　从这里出去后，蒋骄一头扎进大厨房。　　　　下午揉好的面与馅儿还有不少剩余，她直接用了剩料，重新捏了一个饼出来。　　　　可是烤出来的成品还是有诸多的不足，她本想请教李豆豆。但她本就是由李豆豆教的，他本身也有不少被孙师傅指出的不足，蒋骄不想一直麻烦他，因此决定去问其他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做，在忙碌了一天后，总是需要些许放松的。　　　　刘六与祥子正趴在地上玩儿打弹珠，蒋骄过去的时候，刘六正陷入下风，被蒋骄一问，更加的烦躁。　　　　“烦死了，别吵我！”　　　　蒋骄心里一突，但并不为此感到气馁，等到刘六的一回合结束后，才再次开口询问。　　　　“六儿，能跟我说说你的配方吗？我一直都没法做到很完美，总有点问题。刚才孙师傅夸过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　　　　刘六烦躁的很，想也没想就打断了蒋骄的话。　　　　“人家都这么说了，你也没必要一直逼别人吧？而且这么做，不觉得很丢人吗？”　　　　张佳玲抱臂靠在窗边，将刚才一幕尽收眼底。　　　　见蒋骄朝她这边走来，不禁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　　　　从来女生之间的感情最为微妙复杂，从第一次见到蒋骄开始，张佳玲就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敌意。这敌意让她警惕，更让她对蒋骄毫无好感。　　　　本就都是竞争者，又何必给她好脸色看？早点将她赶出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看到蒋骄做松糕的熟练动作，还以为她经验丰富而将她当做假想敌。可这两天下来，她算是彻底明白，蒋骄不过是个只会做松糕的新手菜鸟，没有半点竞争力。　　　　可即便是这样，那已经扎根在心底的敌意，仍旧是没有半点消失，反而日渐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