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除了一个可太医人间蒸发,一切都没变化。
结论在此,文帝与萧则恳切细谈一番,此事并未继续追究谁人,就此轻巧地揭了过去。
可太医在职失踪,未被追究责任不说,这之后,家属还得了朝廷的忧厚抚恤。
萧衍暗查过,可太医的家属私底下没有一丝悲伤情绪,根本就不像家中顶梁柱不在了的样子,甚至他的儿子还在几个月后操办了婚宴娶妻。
何等荒唐。
自此事起,萧衍就明确地知道了,他的母舅是高高在上、公事公办的帝王,要权衡以外祖母和舅母为首的鲜卑族与其余族人,他母亲是否被人陷害而故,在他母舅处,并不算什么打紧要事。
十多年已然过去,萧家硬是再没查出来多余的东西,没想到此事现下能出现转机。
宸王话毕,萧衍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可太医失踪的消息,当初是表叔放出来的?他人,现在在离宫?”
萧衍话毕,宸王不由大惊,倒是他低估了这位的深沉心思。
宸王笑一下,给萧衍续酒,“你如何猜到的?”
“这并不难。”萧衍不紧不慢道:“能知我阿娘状况,同时了解太医院那厢动向的人不多。表舅重情,见不得我阿娘无辜惨死。”
实则萧衍此话猜测成分居多。从他调查的情况看,有能力藏起一个太医的,大约也只能锁定在文帝直系血亲那几位,此外,也就一个得文帝信任的宸王了。这其中,究竟是谁愿意放出风声给萧家,始终是个谜。
今日宸王当着他面称呼他母亲的封号,无疑也是一种模糊的暗示。
对方愿意下饵,他也愿意上钩。
他直接道出宸王的心思,意在试探。而结果显而易见,宸王默认了。
萧衍暗吸一口气,再问:“人在此宫?”
整个皇家人里,一步离不得太医的,也只有皇太子处,也只有在常年生病的皇太子身旁,来一位新太医治病不算什么新鲜事。此“东宫”里,除了住了宸王府,同时住着太子。
宸王不置可否。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萧衍眸光越来越深,摁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仰头一口喝下盏中酒。
问宸王:“表舅,恕衍实在猜不到表舅这般做的缘由。我阿娘已故去多年,即使将凶手归案也无法将故人换回。你犯不着如此冒险,因此与他生分。表舅到底是为何?”
宸王看萧衍好半天。
他明白,这是与萧家结成同盟最好的一次机会。
酒中光影摇曳,宸王苦笑一下,缓缓道:“当初我避嫌自请远离长安城,当真是打算回了凉州颐养天年的,先帝也本是予以批准,可临出发前两日,又突然接到圣意,要我改道去商州。用的,是我在凉州的母亲性命威胁……据我所知,那日太子曾进过宫,且派去凉州‘护卫’我母亲的人,便是太子的人。”
说到此处,宸王“啪”一声将酒盏重重搁在案上,“直至她故去,我也没能瞧上一眼,战功累累又如何?最终却还是成了不孝子。”
宸王颇为咬牙切齿:“他对我的戒心从未放下。”
萧衍紧抿薄唇,宸王的话,他是信的。当初他母亲便在他跟前疑惑过,何以天下平定后宸王迁居去了商州,远在凉州的孤寡老母亲却不同行。如今看来,倒不是母子不愿团聚,是不能团聚。
只是……
“为何选择与我合作?”萧衍唇角微扬,“我不过一个闲人,无权无势,沉迷酒色。表舅的赌,恐怕下得草率了。”
宸王同样翘了下唇,“嘉城的儿子,岂能是池中物。”
他抛出诱饵:“你当下只有与我宸王府来往,出入东宫,才不会引得某人生疑。我说的可对?”
萧衍瞳孔收缩,知道宸王的话有道理。如今他一举一动都在文帝监视下,安排的住处是最偏的西宫,能到“东宫”来,再去别处,不失一个好法子。而今日游船一事,表明他舅舅还对萧家与宸王府联姻抱很大期待。
可他没有心思与李惜玥如何。
他也不会就此受人威胁。
不等他答,宸王建议道:“一同作场戏。玥儿处,我自会言明。”
“表舅,究竟要什么?”
“全身而退,妻小平安,回归蓝天,自在遨游,你可信?”
萧衍笑:“信。”
若是可选,他何尝不想如此。
可他身为萧家一脉的未来主心骨,肩头责任在此,父母期翼在此,不可做那等缩头乌龟。
雨尚还在下着,回程路上,萧衍望着密密的雨帘,勾起嘴角,苦笑一声。
若他阿娘和幼弟之事,当真是他一手所为,这大魏的天,他必得给他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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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西宫”,萧衍便见桌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物品。
他定睛一看,沈蓁蓁把他送去的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一同送来的,还有他那碎了一角的玉珏。
凝视半晌,萧衍倏然发觉甚为可笑。
他给她特意找来的御用药,人家还不稀罕是么?
那谢三,到底怎么帮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