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白色的轻纱被风扬起来,像荡秋千一样,时高时低,一会拂过窗台,一会卷成海浪。 轻纱起伏的波浪间,隐约可见女孩明月般皎洁的面庞。 坐在钢琴前,闭着眼睛,任手指在琴键上肆意游动的女孩,是许缓。 清晨的阳光偷溜进来,洒在她透明干净的指甲盖上,随着她跳跃的指尖而跃动,唯美如同电影画面。 她弹的曲子是柴可夫斯基钢琴套曲“四季”之九月。 九月,是夏天的尾巴,既活泼又青春。 这首曲子的乐谱她早就熟背于心。 音符从指尖泄出,串联成曲,流水般冲刷着她晨起的倦意。 “缓缓,吃早餐了!”张妈在餐厅仰着脖子喊她。 那个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皱了皱眉:“张妈,跟你说了多少次,叫二小姐。” “诶,是的,夫人。”张妈摸了摸围裙,赔笑道,“叫了这么些年,一时难改口。” 女人身后,跟着下楼的是许陌,刚刚梳洗过,清丽脱俗。 张妈笑着对她说:“大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许陌回:“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那个女人其实有名字。 她叫楚秋茹,是许缓的后妈,许陌的生母,许缓父亲许建劲现在最爱的女人。 许建劲有多爱这个女人呢。 在父母和兄弟姊妹的极力反对下,许建劲执意要娶楚秋茹过门,而且还为她风风光光办了场婚礼。 漫天的白花瓣和彩色气球,悠扬悦耳的小提琴音乐,精致高档的婚纱礼服...... 司仪的注目下。 父亲对那个女人说,我会待你女儿如亲生女儿般,爱护你们一生一世。 为了把楚秋茹的孩子当作‘亲生女儿’疼爱,父亲特意要给她改名字,正惆怅不知道取什么名字的时候,许缓说,就叫许陌吧。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既然她是姐姐,就叫许陌吧。” 耳熟能详的一句诗。 每个人初次听,都会觉得充满诗意,许建劲当场就拍板道:“好,这个名字好,外人一听,就知道你俩是亲姐妹。” 许缓有些想笑。 许陌跟她异父异母,谈何算得上亲姐妹。 许缓给她拟的这个‘陌’字,本意其实是陌生的陌。 本是陌路,不必相识。 然而在父亲面前,还是要演戏的,许缓牢牢记着二姨跟她说的话:“你爸是你唯一的依靠,你可千万不要惹他生气。” 张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二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午饭便当和草莓牛奶,我帮你放书包里吧。” “嗯。” 许缓不喜欢‘二小姐’这个称谓。 许建劲是做建材生意的,开了一个小公司,家境颇丰,然而也不至于达到电视剧里的豪门地步,可她的这个后妈却拿自己当豪门阔太太。 许缓人如其名,做什么都慢,唯独吃饭出奇地快。 楚秋茹和许陌刚吃了一半,许缓便站起来:“我吃好了,先去上学了。” 许陌见许缓起身,也将盘子里的半块三明治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妈,我也去上学了。” “诶?你这孩子急什么,现在才七点二十。”楚秋茹看了眼挂钟。 许建劲为了孩子们上学方便,在崇高附近买了一套学区房,从家里步行到学校只要十分钟左右。 “妈,我是班干部,早点去学校还有事。”许陌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 “哦?才开学就当上班干部了?” 楚秋茹脸上浮现出自豪的微笑,转过头看向许缓,故作温柔地问:“缓缓,你也是班干部吧?这么急着去学校。” 许缓将书包肩带调好,转过身道:“阿姨,我不是。” “不是啊。”楚秋茹露出叹惋的表情,随即又安慰她,“没关系,下次选班干部你肯定能选上的。” “嗯。阿姨我先走了!”许缓乖巧地招招手。 “妈,我也走了。” 许缓前脚刚出门,许陌后脚就追了出去。 今天父亲不在,她们也不必手拉手装姐妹情深了。 许缓舒了口气,还是屋外的空气更清新。 “许缓。” 有人喊她。 她回过头,看见许陌那张精致得带点异域风情的脸。 许陌和她妈妈长得很像,都漂亮得不可方物,年纪轻轻,已显山露水。 “什么事?”许缓站定。 “黑板报。”许陌微微喘气追上来,“我想从今天开始弄,争取在周四前弄完,行吗?” “行啊,早弄早交差。”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身高差不了多少,就连体型也很相似,在路人眼里,活像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那我等会去和班主任说一声,晚自习我们可以不用上,直接做黑板报。” “嗯,好。” “对了,板书内容我已经找好了,昨天也打印出来了,到教室后给你。” 教室里。 许陌拿着打印好的资料去找许缓。 坐在后面的江海刚好看到这一幕,于是叫醒了伏在桌上的余奕。 他冲前面伸了伸脖子:“快看,班花和粉笔妹。” 余奕惺忪地瞄了眼,淡淡道:“有什么稀奇的吗?” 江海挠了挠头,轻轻‘嘶’了声。 “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想了三秒,他恍然大悟。 “对了,班花叫许陌,粉笔妹叫许缓,这两人该不会是姐妹吧!” 余奕没说话。 倒是李廷嗤了声,“那我还跟李治廷是兄弟呢。” “滚!你也不照照镜子,还有脸说李治廷。”江海瞪他一眼。 “嘁,你也不去看看眼科,人家班花跟粉笔妹长相差那么多。” 身旁的两个低音喇叭又开始嗡嗡嗡。 余奕阖上眼,左耳朵进一个‘班花’,右耳朵进一个‘粉笔妹’,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粉笔妹的面庞。 小圆脸,白皮肤,脸蛋容易泛红,像受惊的兔子。 不禁嗤笑了声。 “卧槽,阿奕你笑什么?做春梦了?”江海被余奕的这声轻笑惊到,一脸坏笑地朝他逼近。 余奕抬起左手,盖在他脸上,阻止他的进一步接近。 随意扯了个由头:“没什么,就是想到李廷和李治廷了。” “我靠!”李廷欲哭无泪。 “奕哥,连你也欺负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海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笑着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就撞上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 喝! 班主任! 登时魂儿都吓没了。 向德华脾气很好地笑看着他:“怎么?江海同学这么饥不择食,连我这个年龄的老男人也要投怀送抱?” “哈哈哈哈......” 这回轮到李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余奕也勾起嘴角,同情地望着已然灵魂出窍的同桌。 向德华拍了拍江海的肩,然后大步流星走到讲台上,伴随着上课铃声的敲响,他沉着嗓子喊了声:“上课!” . 叮铃铃。 上午的四堂课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饭点,学生们争先恐后地挤出了教室。 “缓缓,一起去吃饭不?”王馨艺向她邀约。 “下次吧,我今天带了便当。”许缓略带抱歉。 “哇,你们走读生真幸福,还能带饭。”王馨艺艳羡地啧了啧,然后冲她招招手,“我去食堂了,去晚了怕没饭。” “嗯,拜拜。” 目送王馨艺出了教室,许缓把张妈做的便当从书包里拿了出来,刚想揭开盖子,她忽然瞥见文具盒下压着的A4纸。 许缓还不饿,于是抽出那张纸,转身四顾了一周。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零零星星坐着三四个同学,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听歌。 确定许陌和最后一排的白孔雀等人不在后,她将许陌给的资料搁在凳子上,用粉笔盒压着,然后搬着自己的板凳到教室后面。 她写字写得慢,还是早点写比较好。 何况,她也不想晚自习跟许陌一起写。 拿定主意便开始做。 许缓踩在凳子上,握着白色无尘粉笔,一笔一划在黑板上板书起来。 四岁半的时候。 许缓的妈妈就开始教她写字,因她外公是书法家,所以她妈妈也写得一手好自,想将这个优点传扬下去。 许缓的字都是照着外公的字帖一笔一笔临摹来的,练了十余年之久,渐渐也写出了自己的味道。 江海等人端着饭嘻嘻哈哈走进来时,就被黑板上的字惊到了。 尤其是余奕,他先是一怔,然后走上前去,近距离地欣赏黑板上的小字,眸光闪烁。 江海炸呼呼地喊了句:“我的妈,神仙写字!” 许缓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力全放在指尖,根本没察觉有人进来。 江海这一声呼喊,吓得她一抖。 手中的粉笔折断,在黑板上留下弯曲的擦痕,然后垂直下落。 “咕咚”一声。 几滴油花溅起。 粉笔头掉进了离许缓不到半米距离的余奕手中端着的牛肉粉里。 很快,粉笔浮了起来。 一小团白色在大块红红的牛肉片里,格外扎眼。 看见自己的粉笔掉进别人的碗里。 许缓又是一惊,身形微晃,在椅子上竟然站不稳。 重心右移。 眼看着她快要跌下去,凭空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的腰。 余奕单手托着碗,另一只手扶着她,好看的眸子轻轻抬起:“还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