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一地的红雪太过刺目惊心。 涉雪的脚步越发的慢了。 李青颜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万象红雪,眸中隐有不安,她亦不知道为何,越走近这片雪峰越接近这片红雪,就让她莫名的觉得举步难行。 她并不惧血。 如她这般在刀剑上舐血度日的魔物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颜色与这种气味。 只是…… …… “你可知顾白戚人在何处?” 阴冷的地道里,幽幽的壁烛照着那个女人灯枯的容色。 她重咳了数声,那方经受重创的功体让她看上去已是气若游丝,便是半倚在棺板上,目光有些浊糊的望着那微弱的烛火,“我最后一次见白戚已是三年前之久,只隐约记得,他说要往漱白山一行。” 李青颜皱了皱眉头,“漱白山终年积雪极寒无比,他去那里作甚?” …… 眼前的种种迹象均有昭示三年前顾白戚确实来到了漱白山。 为了救一个人。 一个,他所深爱的女人。 念及这里,李青颜不由得唇生一抹讽笑。 他顾白戚何许之人? 幼时成孤,生于乱葬岗之地,长于尸山血海之中,十七岁拜封于万魖宫副宫主,他行至多少的地方,杀过多少的人,又负及多少血债,怕是连她尚且比之不足。 如此之人,竟也耽于情之一字,当真生了一份痴愚了。 却不知究竟要傻至何种地步,才能教如他们这等满手鲜血的人也痴妄深情许付? 李青颜不懂。 亦难以想象。 漱白山的雪似乎从来都不曾停歇过,一世红雪纷飞,远远望去但觉似血似泪,如泣如诉。 有一道者正立于雪关之隘。 “你是何人?” 眉心的朱砂深浓欲滴,不染白雪,妙华真人转过了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斗篷微拢。 李青颜神色清冷的说道,“万魖宫左护法李青颜,不知阁下何人又为何拦我去路?” “焱道妙华。” “三台宫的妙华真人?” “正是。” “拦我为何?”李青颜眸色见沉。 妙华真人一扬拂尘落于左手的腕上,她望着眼前的女子,道,“因你为魔。” 话落。 李青颜的袖剑已滑于手中笼于袖内,“为魔,又当如何?” 素带乘风而起,妙华真人立于风雪之中手持拂尘揖道,“魔,不可入,入则身死神灭,魂魄永世迷离,死后不得往生轮回台。” “若我定要进去呢?”笼于袖中的手握紧袖剑,李青颜神色却是平静的犹如不起涟漪的湖面。 妙华真人没有回答,只是提腕一扬拂尘,白如雪的拂尘过处,顿现一道昊光直破风雪而来,不待李青颜反应过来,便直接穿透了她的臂肘! “啊!——”全然来不及压制住的痛呼,犹如裂魂撕魄一般的痛至全身! 李青颜自认为早已习惯疼痛。 但是,方才只是经受一下那样的一道法光,却已然强过她此生所受的全部痛楚,那痛,痛至入骨入髓,痛至教人恨不得饮剑而刎一死为解! 霜冷的面容痛至扭曲,上面满见狰狞之色,李青颜经这一道法光站立不支的滚落了雪地里,一手将那烙烫过的臂肘抓出了深深的血印,痛得已然缩作了一团。 拂尘一收。 妙华真人睁开了眼睛,说道,“此去入山直达峰巅圣池之地,唯有这一条路,无相诛魔阵下不容任何魔物过生,你,当真还要一试?” 明明是极寒的风雪,李青颜却痛得冷汗不止,她但一咬牙挣扎着想要从雪地里站起来,却因这份极至的痛楚而又一次重重的跌入了雪堆之中。 如此三次,方才颤巍的站立了起来。 “我来,不为入峰巅。”李青颜艰难的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回吧,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妙华真人说道。 “真人!” 李青颜见她准备离去,但跄踉了几步疾声道,“我来只为寻人,真人可曾记得三年前有一位名叫顾白戚的人来过此地?” 妙华真人的脚步倏地一停。 李青颜死死地抓着臂肘,只剜出一印血痕,霜冷的面容更见狠戾与狰狞,即使眼下痛至虚色,她依旧不改凛色,“我此来,仅只为此,还望真人能够告知一二。” 束发的仙带经风微动,妙华真人侧眸望着她,眉心的朱砂见红。 “你找此人何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真人于此既然只为劝阻不为我命,便是无意为难于我,请真人一示。” 妙华真人沉默了下去。 李青颜转剑一横,抱剑一揖,“无论生死,我只求一个答案,得知便离。” 妙华真人转过了身,一身蓝华妃色的焱衣直落了一身。 “时至三年,过去早已尘封殆尽,求知又有何用?” 妙华真人一扬拂尘,淡道,“我只不过雪关之中的一介道者,以雪为道,不闻他事,这等往事繁扰我无从言之一二,你若真想求知,便沿此路行至峰环孤岭,那儿便是天水一镜,可记尘俗事。” “多谢真人!”李青颜拱手一礼。 “不必谢我,只是我若为你,与其追逐寻问过去,倒不如着目当下眼前你所能抓住的东西。” 拂尘落于臂弯。 妙华真人神容平淡的望着她,“这世间有很多事,知道比不知道要好,因为那些埋于深渊之下的真相,并不是每一个人所能承受得起的沉重。” — 雪鹫鸣飞。 连绵起伏的雪山中愕然空出一环山壑,有一孤岭独立其中。 这峰,便是天水一镜。 李青颜脸色的苍白至此未褪。 无魔阵,当真是强至怖畏。她蹙眉忍痛的掀开了衣袖,那方胜雪的白肌上遍布新旧不等的伤痕,而经受那道法光的强透下,肘骨有成蜂孔之伤,细窥之下可见内断撕裂之象。 眼前,但见一面雕花晶透立临峰水之上的雪镜,正照着她的身容,如似修罗魔物。 李青颜忍痛放下了衣袖。 她有些艰难的拉了拉斗篷将自己捂严实了一些,即使如今内力有所恢复一二,但也实经不过这极巅之上的风雪锥骨。 “我请一见,三年前的漱白山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