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煮好的饭菜被搁置了许久,热气早已消散。李家佑独自收拾好碗筷,把专门留给弟弟的饭放在保温盒里。 他关完灯,踩着拖鞋走到李家晟门口,搓着双手猜疑:“奇怪,弟弟怎么老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难道有同事欺负他!” 自从李家晟上班后,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欺负他。连提前放开说话软件的入市,也是希望他多一种与常人交流的途径。 “家晟,不去温叔那里看书吗?温叔又学了新的糕点叫你去尝尝。”他轻轻的敲李家晟的房门,利用温纶的名义唤他。 “.......” 黑漆的室内,李家晟已经转坐于地上,他背部倚靠床边、两腿朝前摊开,姿势随意。门外持续不断的敲门声,虽然惹得他眉眼多有不耐烦,但都被他自动忽略。 他觉得一个人呆在房内很舒服。不用躲避其他人的好奇,不用着急回复她的语音,无声无息的和黑暗结交。偶尔会觉寂寞,但没关系,周末他就去把阿灿接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对吧? 弟弟理所当然地掩藏在宁静背后,这种行为深深勾起李家佑的担心。他情不自禁地干着急起来,甚至挫败地想:要是带阿灿来就好了。阿灿在的话,他能通过它的叫声判断弟弟的情绪变化。 可这种念头只两秒就被放弃:弟弟总不能一辈子就和一只狗交朋友吧?!也许弟弟没听见,再试试吧。他决定 “家晟,开门啊,哥有事找你。”他转而大力拍打房门,以期逼他开门。 李家佑明显焦急的喊声混在烦人的噪音中,那阵仗夸张的好像他要死了似的。李家晟烦闷地想大吼回去:“别管我不行吗?我不过是稍稍难过点。” 哈,你喊不出来?那你是写纸条、敲桌子还是砸板凳?他嘲讽地对自己一笑。 凉气从地板沁入心扉,他吃了冷,就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爬上床,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黑暗里行动,犹如盲人抓瞎。他忽然想:不知眼盲、耳聋是什么滋味,他们也会像他这样自我厌弃吗?还是只有他,这么计较那点残缺。 他卷起被子蒙住全身,喉头干涩想发出异声:断臂的维纳斯,你有答案吗?世人都说你的残缺恰好是你的美! 门外的李家佑已经着急上火,他差点打电话给颜卿。幸好理智及时回归,他想起颜卿指点过的话: “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弟弟也会有的,你不要事事看太紧。” “妈,我担心。” “你再担心都得等他情绪过去。家佑,人脆弱时不会想让旁人看到,你弟弟更是这样。” 李家佑只得咬咬牙站起来对着门缝说: “家晟,我去书房工作了。你记得吃饭,晚饭我放保温盒里了,要是凉了热热再吃。” “去吧去吧。”李家晟心想,“你忙你的事情,我睡我的觉,不刚刚好?”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妥协的闭上眼睛。 睡吧,李家晟,你还能怎样呢? ** 清晨八点半,正是D城拥挤的时刻,载着李家晟的车滞留在长长的车屁股后,中间的车缝,骑着公共自行车的上班族和过马路的行人见缝插针地穿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偏车子就没往前动几步。不断有人鸣笛泄愤,再加上灰蒙蒙的阴天,更使李家佑火气旺盛。昨晚的事儿还横在他心中呢! 车内,李家晟瞄到他掏烟的动作,急忙闭眼装睡。他不想再听哥哥的唠叨。这一路上,他已经不下问了百遍昨晚的事情。 甚至于今早儿,故意扔给他一本安德鲁所罗门的《走出忧郁》,是怕他患忧郁症吧?! 李家佑望着车外,手里的打火机刚擦出火花,他头一偏,无意中瞅到后视镜里弟弟那张沉沉的睡脸。他轻叹口气,灭了火,撕开卷纸改抽烟丝嚼。好在涩嘴的尼古丁味道消除了些燥火。 可当他又瞥到李家晟黑青青的眼袋时,他火大的要砸窗。“妈的!” 弟弟死憋着劲不回应,给他的书也故意落在餐桌上不拿,一路上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和他交流。 焦灼的情绪让李家佑好想按下车窗,头伸出去冲外面大喊:“xx的!前面怎么开车的,能不能动一动啊!天天都堵,我们交的纳税钱喂饱谁肚子了!” 要是能招来同样憋火的人干上一架,引得他弟弟的注意,他就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也值得啊!但后面传来的平稳呼吸声令他只能憋着火气,安静地送李家晟进公司。 可等他自己回到办公室,就暴躁地扯开领结,“啪”的把公文包摔在桌上,直接唤秘书叫编辑部的总编泰正德上来。 “谁欺负我弟弟,谁就等着受死吧!”他嘴边漏出句恶言。 泰正德接到上头的电话,第一反应是害怕前两天发出的通稿有问题。他二话未说,放下水杯就赶去总经理办公室。 果不其然,进门就见李家佑沉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毫不掩饰兴师问罪的气场。这让他心头一慌。 他着实不想惹年轻气盛的李家佑发火,毕竟自己年纪大他不少,真吃了他的气面子哪能挂的住! 他龌龊的想:干脆出事就往李家晟身上推吧,反正他有口难言,再说他也是李家的儿子。 想好对策他也不急了,两手背到后面装成稳,谁知却听到这话:“李家晟最近工作怎么样?” 呵,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只不过是哥哥关心弟弟。泰正德神情颇有不屑,但还是公事公办地回:“李总,他做事认真负责,文稿处理不错,稿件甚少出现纰漏。” 这确实没有夸大,李家晟处理过的稿件到他手里,几乎不用改可直接发出去。至于其他嘛,一开始就给他安排角落里的位置,一来是防止别人骚扰他,二来呢也是给他留有独立的空间。而且,新人会议上,他故意忽略他,只一笔带过。 以上都是他汇报过的,他不想重复,就斟酌地问:“李总,可是李家晟在我手下过的不开心?” 泰正德的问题令李家佑眉头微皱,他把玩着手中的工作眼镜,状似不经意地反问:“他身边都有哪些人围着?” 直到这时,泰正德估摸出他的意图来:原道是害怕残疾弟弟被欺负!虽公私不分,倒也人之常情。 说实话,老天是公平的。他们再有钱又怎样?小儿子不也是哑巴吗!想到这,已有一儿一女的泰正德,多少感慨些:他啥都不求,就求他的孩子一生健康顺遂。 于是,自以为感同身受得泰正德,细细地向他说明李家晟的状况:“普通同事只认为李家晟本性腼腆,不爱讲话。再加上他本人极其安静,存在感不甚强烈,所以平常并无不妥。 倒是偶尔会有些单身女同事讨论他,但也没有多大动作。李总,你放心,这点问题我会处理好的。” 李家佑点点头,他沉吟片刻,而后很严肃的嘱咐道:“别让乱七八糟的女孩子靠近他。” “是。”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去工作吧。”此时,外面阴云散去,天上太阳重新出现。 李家佑目送他走出办公室后,整个人仰靠在椅上思考:目前,工作上的事情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那是哪个令弟弟反常呢?女同事,女同事....... 嘴边的三个字越咀嚼越有味道,正巧外面传来女秘书送人的声音:“泰总编,您慢走。” 灵光一闪,他暮然想起:奇怪的陌生女声?联想到弟弟的反常,谜底豁然揭晓:弟弟偷交女朋友?!如是了,恋爱中的纯情男人本就会焦躁不安,弟弟这般更会敏感。 紧接着,车上那一茬又在眼前闪过:青黑的眼袋、满脸的倦容.......原来是这样,弟弟真的是长大了!该怪他不细心,早晨那本书是给错了。 李家佑不由觉得好笑,可是这笑还没持续几秒,眉头就紧皱:XX的,谁在勾引他弟弟?想了半天,一个名字赫然停在脑中:赵晓琪?弟弟曾经用说话软件叫过这个名字! 他双眼微眯捏着拳头心里起誓道:哼,赵晓琪,别让我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