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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守夜服务员已经酣睡,轻微的打鼾声回响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有趣的是,这位男士的鼾声像是伐木工锯木头。    “呵——撕拉——呼——撕拉——拉——”    这种独特的响声,逗的二人轻声笑开。之前弥漫在二人之间的、说不出的怪异气氛也烟消云散。    他的眸光终不再遗留于书本上,而是愿意抬头笑看她。    他看到:那双笑弯的眼睛里有他孤暗的身影,虽然只是小小的那一点,但仿若占满了她深褐色的瞳孔。    对面的赵晓琪,笑容变得更大。她收获到的回望中,有看清李家晟的心思。这种眼神像偷跑出来探索世界的麋鹿,清澈无辜的瞳仁里带着六分好奇、四分期待。    无声却胜有声。    可是赵晓琪是习惯说话的。大约一分半钟后,她开口说话:“李家晟,你........”    李家晟却及时把手指竖起,搁在嘴边作出“嘘声”状,又指了指身后打鼾的服务员,然后歪头冲她眨眨眼。    赵晓琪以为自己懂了。    李家晟笑笑,他伸手从包里取出纸和笔,摆在她面前示意她写。    赵晓琪见状不禁起高中时期,她追资优生的时光。    记得那时候,全班都在静默地读书写考卷,她好想和坐在她最后排的资优生套近乎,就写好纸条拜托后桌传给他。    如今,时代终于变了。资优生主动给差生递纸条了!这是翻盘的节奏!    赵晓琪挺起胸膛,努力营造出自己“变成白富美,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的事实感。    李家晟轻敲三下桌面。    赵晓琪从畅想中抽离,她郑重的拿起笔,准备在纸上写字。    “……”    赵晓琪懵了,写啥?写:你叫什么?不行,人家说过了。写:你家有几口人?更不行,太露骨了。那写:你有女朋友吗?咳咳,绝对不行,要低调低调。    追男人,还是不露痕迹的好。不然,吓跑了他,她八倍祖宗得跳起来打她。    赵晓琪咬着笔头,绞尽脑汁:好吧,还是写诗为妙,既能彰显她文化底蕴高,又能跟他来点共同话题。    于是乎,她写下:“这晚,月光正好,风声正盛。你在我对面,我在你对面,既是缘分又是机遇。啊,多好的一晚啊。啊,多圆滚滚的月亮啊!”    写完后,她略带羞涩的递给他,左手搅动着右手等待回复。    李家晟接过纸张一看,内心的无力“哗”的散开。原来,这就是那张纸条信息错乱的原因。    他想笑,可又怕伤及某人小小的自尊,索性提笔写下批语:“并不押韵。”    她不甘心,又卖弄智商:“二氧化碳和氢氧化钠聚在一起,会生成碳酸钠和水。两个不同的人在一起,也会生成新事物来的。”    他评:“当CO2不足时,二者会产生碳酸钠和水,但是当CO2过量时,会继续发生反应,生出碳酸氢钠。按照这样,两个不一样的人在一起,互相消亡才能生出新事物。”    赵晓琪:“.......”    李家晟见她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好心在上段话后面加上一句:化学跟人不一样。    赵晓琪开心了。她扯回来纸张认真写道:“李家晟,你每天都来这里看书吗?”    “嗯,对。”    “那你不用工作吗?还是你的工作很有弹性,怎么会这么多的空余时间?”    李家晟看到这个问题,握笔的手不由僵住。工作?不工作不正常吗?    “你工作了没?”    “当然,我是做电脑编程的。”    “哦。那.......”他落笔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写道,“我在海深集团上班,做文字编辑。”    他写的漫不经心,可赵晓琪留了心眼,暗暗记下公司名称。    两人一来一往,不一会儿整张纸都是他们的笔迹。    正当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紧闭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位风尘仆仆的20出头的男人推着箱子走进来,他瞧了瞧只有他们二人的服务区,礼貌的问:“请问你们是店员吗?我想喝杯咖啡。”    李家晟想摆示意,偏被赵晓琪抓住手。他疑惑得望着她,得到的是赵晓琪摩挲他手背的行为。李家晟害羞得想抽回手,赵晓琪却拽着他的手拉他起身,借机抬脚附耳轻语:    “李家晟,服务员在睡觉,我们帮他。”    赵晓琪眼神灿晶晶的,尽显调皮。    李家晟皱眉,有些不安地抠着手指头,眉眼里闪现出疑虑。赵晓琪说:“没事儿,咱们当一回好人。”    年轻人见状问:“是不方便吗?”    赵晓琪答:“方便方便!”    李家晟无奈,终是推开挡板进入作业区。    “先生,你需要什么?”赵晓琪正儿八经地问。    “蓝山咖啡,要热的。”    李家晟呆了呆,他努力回想温纶忙乎的动作,于是凭着记忆操作。    年轻男人从皮夹里掏出钱递给赵晓琪。他太好奇她混搭的穿着,便问:“你怎么穿睡衣来上班?”    “哦,这样穿比较舒服。”    年轻男人便以为她是老板娘,旁边泡咖啡的李家晟是老板,不禁羡慕道:“真好,你们与我相同年纪,就能有家咖啡馆。不用为别人忙碌,只为自己奔波,赚多吃多、赚少吃少,自在逍遥。”    赵晓琪老练回复他:“做啥都一样,都很辛苦。做人,哪有不难的!”    “也是。”年轻男人接过赵晓琪找的零钱,不好意思笑笑。    年轻男人望着他们俩,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无来的感叹。他啊,怎么这般容易歆羡别人拥有的、懊恼自己没有的。实在肤浅。    李家晟装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把泡好的咖啡递给年轻男人,便神色深沉。    赵晓琪捅捅他的肚子,笑道:“回去继续传纸条。”    李家晟恍惚回神,点头应应。赵晓琪仰头凝视他,笑容满面。    **    中秋这一天的清晨,凉风习习,十二度的阳光洒落进阳台,温暖了清冷一夜的地板。    赵晓琪精神抖擞地站在客厅,手拿山东快板儿开嗓: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那个当里个当。都说三花镇有个姑娘叫赵晓琪,那模样俊俏小嘴甜儿!那腿脚利索人爽朗!那邻里邻居都夸赞!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这姑娘年方二五,没人疼那个没人怜儿。旁人摸门来询问,道是姑娘誓嫁状元郎啊哎!那个誓嫁状元郎啊哎!”    大清早六点多种,这种大嗓门扰人清梦。秦默跟马果佳摸着睡脸从卧室里出来,真想拽着赵晓琪骂街。可赵晓琪不知好歹,竟直接窜到她们身旁,对着她们的耳边重复又循环。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秦默一整宿没睡好,见她这样,气打不一出来:“你一大清早,有病啊!放假不睡觉,想干什么!”    快板的响声,震得马果佳捂住肚皮直叫唤,她抱着肚子撞开赵晓琪:“你赶紧起开,没看见我肚子疼嘛!”    她严重怀疑昨天的小龙虾不干净!铁定那老板用了黑心地沟油!王八蛋,大清早不安生。    “哐当”厕所门被关上的声音。    赵晓琪不在乎这点骂,自个儿呆在原地,嘴里的小曲唱着不停:“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马果佳急了: “丫有病,老大你快点把她收走,我屎堵菊花口边快拉出来了!”    秦默烦躁地抓抓头发,扯走发神经的赵晓琪,听见她还在哼唱就拿食指戳她的脑门:    “我说赵晓琪,三间卧室就你那间有独立卫生间,你这是拉完晨屎就出来祸害别人是不是!你缺不缺德啊你!还有,赶紧停止说唱,难听死了。”    脑门被点的通红的赵晓琪,一点不在意秦默的粗鲁。反倒扯着她的胳膊大声喊:“他叫李家晟,他叫李家晟!”    “谁是李家晟?他打哪出来的!”    “就他,我给你们说过的?”    “李家晟,我还李嘉诚呢?昨个没等着人,今儿就自己加戏,把人名都取了,你可真痴情。”    秦默甩给她两个大白眼,扭头就要回房。她现在脑袋胀疼,没空和她瞎闹!     赵晓琪见她不信,搁后头张嘴大喊:“他叫李家晟,每晚都会去咖啡馆看书,具体时间不定;他叫李家晟,年纪大我一岁,最喜欢吃咖啡糖;他叫李家晟,住咱们隔壁的碧源山庄35栋1701室,有个哥哥,没有女朋友;他叫.......”    她一条条在后面讲给她们听,声音大的就像嘴边上放着扩音器,吓得正坐马桶的马果佳菊花猛地收紧,堵死了稀稀拉拉的粪条条,那滋味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妈的!”她恨急骂道。    秦默反而从她的喊话里琢磨出点意味来,她沉着脸问:“你怎么找着他的?”    “我夜里两点多又去咖啡馆找他了。嘿嘿嘿嘿。”    “嘿嘿你个头!我昨晚起夜发现大门没关紧,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呢!吓得我差点报警。赵晓琪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剁了你!”    最后一句,秦默简直是吼出来的。    有谁能体会迷迷糊糊上完厕所后,听到大门那里轻微咣当声的可怕?这要不是半夜三更鬼上门,就是小偷撬起了门!她当时浑身汗毛倒竖,强借那点海胆的劲儿,摸黑从厨房抽出一把刀别在身后,准备好与鬼或者小偷殊死决斗。    幸好查明是门没关紧风吹的缘故,虚惊一场。但罪魁祸首不知反思,大清早还继续祸害人!这是伸着脸等挨揍吗?    另一头,马果佳捏紧手中的手纸,“恩——”的把排泄物拉了出来,她舒口气缓缓后也跟着中气十足吼回去:    “赵晓琪,你丧尽天良,这么大声当早读呢你!我差点被你的喊声封死了我的菊花!”    本想和闺蜜分享喜悦,结果两人都这么大的反应。    赵晓琪无辜的吐吐舌头,缩回自己的房间里,继续嘚瑟的唱:“当里个当,那个当里个当,三花镇的姑娘赵晓琪,找了个状元郎当相公,本以为这秦马二家小姐,能道贺,结果是......当里个当,当里个当里个当里个当,结果是,她们气的翻白眼嘞翻白眼!”    “赵晓琪,你再敲快板,我们就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