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是……取她性命?”
也不怪乎白池会这样问,说起来,宴琮还是得她心疼最多的徒弟。
她遇到宴琮,是多年前的一个冬日。那时宴琮还只有十岁,因体质特殊,被邪修制成了蛊人,每日里以毒虫为伴。白池当时端掉了邪修的窝点,担忧宴琮再被有心人利用,便将他带回了归元宗。
初来归元宗时,因为性格阴狠偏执,睚眦必报,他遭到了同门的冷落排挤。
是白池花了整整十几年,将他矫正成如今这副正常人的模样。
“师尊,您听我说,”宴琮有些失措,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察觉,他慌乱解释,“是冉秋擂台上欺辱沈初初师妹,我才打算略施小计惩戒一下……”
沈初初是师妹,对冉秋却是直呼其名,明明都是不同派的师妹,却有这么大的差异。
“我一直在场,”白池叹了口气,“云溪来说,究竟是谁对谁错。”
宴琮这才看到立于师尊身侧的师兄云溪,只以为是他带师尊来的此处,不由得暗恼。
云溪低头不看他,只轻声回答,“擂台规矩,擂台事,擂台了。”
先不论沈初初以徒弟之名管辖师尊之事,也不说沈初初逼迫冉秋立誓自己却逃避之事,只说擂台,归元宗擂台向来是这样,不论何事,一旦上了擂台,下来后便表示此事已了。
是了。
的确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只不过他刻意忽视了罢了。
宴琮面色渐白。
看他如此模样,便晓得他其实是知道谁的错了,只是当作不知罢了。
白池忽然发觉她从未看清过三个徒弟。
宴琮惯来会在她面前卖乖,寒锦州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云溪看起来腼腆又怯懦。
也怪不得他们日后会做出弑师之事,原来是从根子起便是烂的。
白池抚掌叹道,“妙极,妙极。”
宴琮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就心下一沉,但是他生性骄傲,实在做不到低头认错。
“我先回小竹峰,你二人唤上寒锦州一起,我有事要说。”
白池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踏上剑身离去。
*
小竹峰。
“咳咳。”风大了些,白池不由得咳的有些重,五脏六腑都震的发疼。
强忍着不适,白池只待落了地便进房间换了身厚实的冬衣。
她此次闭关期间,受了很重的内伤。
白池从暗格里摸出药来,和着水匆匆吞下,咳的势头,这才缓了些。
她在窗前卧榻上落座,看着案几上的棋局,渐渐出了神。
白池又想起了那本奇书里的内容。
书里说,她会因为折磨为难沈初初,被看不下去的三个徒弟换了药,生生毒死。
书里还说,曾在她父亲仙逝前跪地立誓,会对她一心一意一辈子待她好的道侣楚珩,会因为沈初初而声称对她只是责任。
何其可笑,书里的事儿竟意外地都和前世重合了。
沈初初和冉秋对战,书里这场战事最后也是以冉秋获胜,宴琮断了她握刀的手为结局的。
冉秋猜到是沈初初,断了手后便愈加偏执的性子,更是变本加厉的为难沈初初,后被宴琮毒毁了容貌,取了性命为终。
上一世也是如此。
她眼里的乖徒弟,为了给沈初初保驾护航竟是干尽了恶事。
她想想便恶心的要吐了,辛苦教养长大的徒弟算计她的命,青梅竹马的道侣也惦记着她的性命。
她的一生,竟是给沈初初做了踏脚石。
白池嘲讽一笑,在妆台前落座。
她对着铜镜上妆,轻扫黛眉,点绛唇,换上拜师大典那日穿的盛装。
白池心中异常的平静。
毕竟,过了今日,他们便要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了。
*
寒锦州师兄弟三人到时,白池已经坐在了正堂上。
三人躬身抱拳,礼罢,抬起头来时才看到师尊一身盛装,妆容典雅。
“这……”寒锦州面上笑意有些僵硬,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师尊这是做甚?”
他来的路上也没问宴琮和云溪,师尊唤他们来何事,只当是师尊因为几人没去迎她而见气,只想着到时候认个错哄一哄便好了。
却没想到,却是如此大阵仗。
“都来了啊。”
白池看着堂下站着的三人,依次缓缓扫过。
“那便开始吧。”
“是。”
身边小童应声而动,端着几件物什走到几人身边,“师兄,请。”
宴琮看着木盘里的东西,惊愕不已,那……那是他们师徒三人拜师时与师尊交换的东西。
师尊赠他们弟子命牌,他们回赠珍爱之物,从此,他们之间便有了牵连。
“……师尊这是何意?”宴琮骤然抬头,眼周已泛起了红意,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还不懂么?”白池淡淡一笑,“解除师徒关系啊。”
云溪有些不敢置信,但是看着堂上四童子和拜师时师尊才穿的衣裳,和师尊亲口所说的话,无一不是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