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晴鸳想的那样,嵇灵玉果然随着婢女来到了浣衣房,而晴鸳一心想着公子能为他做主,“公子你来了。” 男主环顾了四周,却没有见到少女的踪影,他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樊玥呢?!” 晴鸳见状便在一旁火上浇油,“樊凝她正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敢出来,奴婢瞧着她就是想畏罪潜逃。” 旁人都还未开口说话,门骤然间被推开了,女子目如冰川,缓缓地走到了男子的跟前,“晴鸳,你说我为一件衣服畏罪潜逃,这个理由未免太可笑了吧。” “那你一直将自己锁在浣洗房做什么?”晴鸳看不惯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明只是一个在嵇府混吃混喝的乡下丫头,却妄想着接近公子。 樊玥的唇角微微上扬,“我只是觉得这件衣服过于素雅,所以将它染成了紫色!” 她用蒲萄皮将衣服染成了紫色,既然红蓝花可以做成胭脂,蒲萄皮自然也可以将衣服染色,所染成的衣服不仅颜色鲜艳,更不会轻易褪色。 没想到她在房中竟然是一直在想着应对之策,晴鸳一脸错愕地指着她,“你这是故意销毁证据,公子你不要相信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而嵇灵玉此时的关注点竟然放到了衣服上,“你是如何将这白色的衣服染成紫色的。” 他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手中的这件长袍。 樊玥扬起了头,笑眯眯地说着:“蒲萄皮呀,公子教过我,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这些不要的蒲萄皮废物利用有何不妥?” 蒲萄皮本就是无用的东西,废物利用自然也算是节俭的一种方式。 晴鸳竟没有料到她会利用这个来化解危机,她的面色大变,“巧舌如簧,你分明是做错了事不愿意承认,还在公子面前满口虚假的道德!” 本就是晴鸳含血喷人,却被她反咬一口,若不是她见到后院的那个桑树,恐怕绝对想不到那衣服上沾染上的是桑葚汁水,樊玥目光凛然,“分明是你在衣服上弄上了桑葚的汁水,还敢嫁祸栽赃到我的头上。” 被她猜中真相的晴鸳面色煞白,连忙否认道:“你胡说!” 樊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晴鸳,你大概是忘了一点,今日浣洗的衣服里压根就没有紫色的衣服,又怎会染上其他的颜色?分明是你在我晾晒之时弄上了桑葚汁的汁水。” 晴鸳看着公子一副漠然的神情,连接跪倒在地,“公子,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我根本就没有。” 明明想陷害她,现在却被她拆穿了诡计被反咬一口。 樊玥大步流星地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那你的手上是什么,桑葚汁弄到手上或衣服上极难洗净,而这里的婢女只有你的手上才有这样的桑葚汁。” 身侧的嵇灵玉定睛去看,她的手指果然沾上了乌紫色的桑葚汁水,樊玥不禁失笑她的手段何其卑劣。 晴鸳吓得肩头不停地颤抖,“公子,奴婢只是恰巧摘了些桑葚果,真的没有要陷害樊玥的意思。” 一旁不动声色的嵇灵玉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管家的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于管家,将晴鸳这月的月银结算好,让她离开吧。” 晴鸳跪着走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角,苦苦相求,“不要啊公子,您的衣服可以赔给您,但是您千万不要让奴婢离开。” “府中不需要你这样为了一己私利勾心斗角之人,你到于管家那里他自会告知你衣服应该赔出的价钱,你应当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既然是自己的过失自己便要承担,这就是嵇灵玉,他的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一个人犯了错若不付出代价日后必定一错再错。 这下樊玥冲着晴鸳露出了一抹深邃的笑容,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众人便像躲瘟神一般地忙着各自手中的活。 入夜,月色微凉,书房的门被“吱呀”一声地推开了,女子端着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嵇灵玉见状抬眸去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樊玥盛上了一碗汤递到了他的手中,看了一晚上的书嵇灵玉这时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他拿起了勺子浅啜了一口,只听到少女又在一旁说道:“您今天为我说了话,还给了我清白,这是我亲手炖的枸杞乌鸡汤,补血补气的,在我们家乡坐月子的产妇都喝这个。” 还未下咽的汤就这样被嵇灵玉一口吐了出来,这樊玥八成是将他当个有孕之人。 而樊玥撑着下巴茫然地看着他,似乎觉得分外可惜,“公子怎么都吐了,这东西很补的,多浪费啊。” 嵇灵玉没有多解释,擦拭了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并非是帮你,我只是怕府中乱了规矩。” 他不想让樊玥看到自己的神情有什么异样,拿起了竹简挡在了自己面前,又故意撇开了话题,“过几日大王要接见齐国的使臣,我必须在宴会上为大王解说。” 难怪他这几日到子时也不歇息,原来是为了几日后接见使臣做准备,樊玥凑上前问道:“学多国的语言那该有多难啊,我有什么可以帮到公子的吗?” 嵇灵玉从樊玥手中抽出了竹简,瞥了她一眼,“你只要不打扰我就行。” “我现在会写很多字,我觉得我可以在你身边帮你做做记录,你就带我去王宫看看,我还从未见过。”樊玥心想着去了王宫或许她就能看见冯筠,她的祖父。 如今祖父的亲外孙女已经找到,虽然不知那人是不是樊凝,但是樊玥想他们应该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了吧,而她现在已经是樊玥,母亲的一切也都与她无关了吧。 嵇灵玉拿起了竹简,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够胆大,王宫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樊玥委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醒悟过来,虽然她不再是冯筠的外孙女,可她依旧想一睹冯筠的风姿。 翌日清晨,嵇府有客人前来拜访,管家匆匆上书房通传,“公子,冯家的小姐过来拜访。” 他与冯凝只见过一次,没想到她竟然专程前来拜访,毕竟是恩师的外孙女,嵇灵玉并未回拒,“去命庖房准备小食和茶水送到花厅来招待小姐。” “是,奴婢这就去。” 女子刚进门,嵇灵玉便闻到了馥郁的脂粉香,冯凝一袭冰蓝色的锦衣,外罩着飘逸柔美的禅衣,锦衣上的海棠花纹案若影若现,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精致的珍珠梳篦,美的不可方物,“嵇公子,冒昧前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进冯府不到一月,却挥金如土、酌金馔玉,实在与冯家的家风背道而驰,可是冯筠却还是极为宠爱她,毕竟他自觉亏欠冯凝良多。 嵇灵玉面无波澜地站起了身,“小姐是恩师的外孙女也就是灵玉的家人,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呢?” 冯凝笑比清河,柔声地说道:“我听太公说你今日总是熬夜看书,所以给你送了一些补品和药材过来,这些可都是大王赏赐给太公的珍品。” 补药不过是人参、鹿茸,而嵇灵玉从不在乎这些,他收回了目光,“灵玉从不吃这些,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些你可以不收,但是这支笔你一定要收下,我可是跑了好几家玉器店,才找来最适合你气质的笔。”冯凝从丫鬟手中接过了紫檀木的宝盒,里头摆放的是一支玉制的毛笔。 嵇灵玉淡淡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这笔是翡翠所制的?” 听到他这样问冯凝眉眼一弯,炫夸道:“这可是上好的蓝花冰制成的,色泽清亮似冰。” 如此精致的盒子装着一支昂贵的玉笔,嵇灵玉冷笑了一声,“我若用此笔习字只会让大王觉得一个小小的译官也骄奢淫佚,更是会破坏朝廷中的风气,所以还请小姐拿回去吧。”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译官,总这么珍贵的笔,恐怕会遭人诟病。 蓦地冯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良久她又展露出了极为无辜的神情,“是这样吗?我也是一片好心,公子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小姐初进冯府,许多事不了解也是不知者无罪,区区小事灵玉又怎会怪罪?”嵇灵玉虽然赞同她的做法,但毕竟她是刚入冯府,暂时新鲜喜爱奢侈也情有可原,所以谈不上怪罪,只是有几分膈应罢了。 冯凝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说道:“那就好……那我过几日再来看公子。” 本来想在嵇灵玉面前表现一番,没想到却弄巧成拙惹得他有些不悦,冯凝只好先告辞怕继续待下去会令他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