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相说这话的时候,眉宇舒朗,不疾不徐地撤开掌心,与左手交叠,翻结法印。
须臾间,以释迦印为中心,空气仿若凝固冰封,一直向四面扩散出数米,形成一个闭合的小世界。
谷粒引出灵力试探一下:“这也是无相禅做到的?”
念无相摇头:“禅宗密修法印,借来一用。”
谷粒便挑着眉睨他,不予置评。
世人只道佛子天生习得无相禅,原来他除了不喜念经,其他修习之法很是拿得出手。
这释迦印将小世界外的声音隔绝开,似乎怕脏了谷粒的眼,从冰层向外望出去,也是影影绰绰,只能辩出个大概身形。
谷粒探着脑袋左瞧右望,食指酝着灵力一弹,纹丝不动。
她实在无奈,扭头对念无相道:“既然确认了楼观山与合欢宗有染,大好的机会,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她以为念无相是顾忌琼花剑的绝世剑技,若此人起了恶意,他们俩处境只怕有些危险;再者来说,八大宗门的名声也确实不能不考量。
短短一瞬,谷粒脑中急速思索,几乎要自我攻略,为念无相开脱完毕。
和尚在她身旁波澜不惊,手中没了碍事的念珠,索性负手而立。
他不看谷粒,目光不知透过冰层望向何处:“谷施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谷粒:“……”
离了个大谱。
难道是她太高看这和尚了,其实也是个死板的秃驴?
谷粒凝望念无相半晌,动了动唇,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念无相眼皮轻抬,打量一眼便知她脑壳里想的什么,却并未解释。
他无法堂堂正正袒露自己的用心,不过是觉得如此脏污之事,不该让她这样的人看到。
两人耽搁半晌,各自心怀鬼胎。
视线交融的时间过久,难免透出些局促来,谷粒率先将头扭向另一边,念无相眸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寒潭清水一般的眼眸便加重了几分幽深。
在看不见的阴影里,他那只负在背后的手下意识重复起惯性动作。拇指与食指反复轻捻中,心绪试图宁静下来。
念无相率先打破这种沉默。
“施主说不能白白浪费机会,可是有了什么想法,与衲僧但说无妨。”
谷粒提起正事可就来劲了:“我有一新研制的符咒,威力惊人,若用在琼花剑身上,效果一定很好看。”
念无相似有疑虑:“施主果真想对他出手?”
谷粒一愣,才转过弯来。念无相这是误会她要与琼花剑剑威硬碰硬了。
她起了逗弄和尚的心思,巧笑倩兮:“如何?本符师力作,佛子觉得可有一战之力?”
念无相秒答:“你怕是不行。”
谷粒没想到这和尚说话还能更气人,分明已经牙根痒痒,却还是捧着一张笑脸,嘲讽似得激他:“我不行,佛子如今跌落到玄珠境,恐怕也不太行。”
即便是一个和尚,对“不行”二字也是敏感的。
念无相的眼神莫名地镀上一层危险色,他分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谷粒却好像被凶狠野兽围困一般,脚下不动声色退了一步。
念无相视线转低,放在谷粒脚上,垂眸轻笑起来:“若你觉得此事势必要为,玄珠境也可一试。”
这是要帮忙出手的意思?
谷粒觉得这句话很不念无相,这和尚本性凉薄,不知道背后藏着什么伎俩。
念无相见她不语,清朗问道:“还有什么顾虑,可一道说出。”
谷粒挠了挠头,见和尚满面诚挚之色,大有“只要她放话就闯进刀山火海”的势头,也不好再暗自磨牙。
她轻咳解释:“佛子高看了,我一个固元境小小符师,可没有正面对刚归墟境剑修的志气,符也并非您理解的攻击性符咒。”
念无相神色如常:“愿闻其详。”
“佛子想必也听说过,我鹤鸣山近年来被委托过不少宗门大阵建设,八大宗门各处的照夜阵便是其一。”
念无相点头:“天师道阵修擅防御筑底,有所耳闻。”
谷粒摸摸鼻子继续道:“方才提起的符便是我闲暇偶得灵感所作,可短暂与八大宗门内照夜阵链接。我给它起名为‘红炉点雪’。”
念无相似有所觉:“这符的用途是?”
谷粒笑得像个狡诈的小狐狸:“将所见所闻记录之后,广传各家照夜阵之上。”
这很阴损。
想象一下,即将入夜时分,原本是为了照亮行路的光阵上,突然上演一出“君子剑拜倒于合欢宗妖女裙底之下”的戏码,还如此闪耀,如此不堪入目却又引人驻足。
念无相狠狠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