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墨踏入昭明宫时,尧棠依然在书桌前写着神女志。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着来人,并不意外他的伤已然大好。她当时虽是已然动了杀心,却并未下死手,魔域、五荒与天族,三足鼎立缺一不可。若天族就此零落,那三界五荒必然生出浩劫。
可她之前说过的话也不作伪,苌元重伤这笔账她是记得的。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算在谁的头上还未可知。
她当日便看出华羲的状态不对,以华羲的灵力,并无法驾驭轩辕剑,更何况那日华羲分明是被蛊了心神。华羲有错,但错不至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如今,她与华羲虽非死敌,却也非可以坐下谈笑风生的关系。尧棠不假辞色道:“我如今是该叫你崇墨,还是华羲呢?”
来人笑笑,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称呼,随你。” 语气未顿,直视尧棠,歉然道:“此前诸事,是我的错。”
尧棠并不买账,开门见山道:“来凡间找我何事?”
“并非为你。” 华羲拿出一张画像,递给她。“是为她。”
尧棠打开画像,是一张执花美人图。画中美人腰肢纤惰、顾盼生情,不难看出作画之人的工笔细腻用心。这张美人面,与尧棠肖似九分,气质却少了几分尧棠的端华瑰丽,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温柔娇憨。
“这是…祝琴瑶?” 尧棠稍加思索便猜到了这画中人。又问道:“虽是和我面容极像,但亲近的人不难看出我不是她。那你怎会将我当作是她?”
华羲不答,反问道:“你那日在虚宿城为何不杀我?” 华羲当日自然也感受到了尧棠的蓬勃杀意,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手。
“你当日眉间所带血刃,旁人看来皆是以为你入了心魔。” 稍加思索道:“我是父神之女,三界五荒的奇诡秘术,自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夺魂咒的痕迹与心魔所驱的印迹虽像,但我还是区分得出的。”
夺魂咒,属于神域的高阶咒术,施咒人利用中术者心神薄弱之时,占据其灵识。
“此番还要多谢你相救。” 华羲道。夺魂咒只有一种解法,那便是将中术者经脉以灵力寸寸截断,使施咒者的灵力无法在宿主体内运行。
那日尧棠毁了他经脉,实则是看出了他中了夺魂,相助于他。
尧棠助他,无关男女之情。首先,前尘种种她疑惑甚多,事事绕不开华羲,若是当日贸然杀了他,这本就一团乱麻的前尘往事,便彻底成了死结。其次,伤苌元的人并非华羲,她虽怒极,却不会一时意气牵连无辜之人。
何况她中忘情诀时,在九重天上,华羲对她诸多照拂,不论出发点为何,她是领了他的情的。
“自千年前,天魔大战后,无凡身死。我便发现,自己灵台不稳之时,会做出许多不合乎常理之事。” 华羲并不遮掩此前自己所犯下的错误,道:“我有意放纵,是想借无凡,查出阿瑶下落。”
当日天魔大战时,苌元只是损了无凡肉身,收了他一缕魂魄于陈魂之中。其余两魂六魄,苟延残喘蛰伏在上清宫中的养魂鼎中。
“那你此前将我当作祝琴瑶,皆是做戏?”
“我将青竹安插到十安时,的确以为你是她。” 华羲自嘲道:“后来听着青竹的回禀,我心有疑问,便是她忘却前尘,性情也不该与你如此不同。”
华羲接着说:“弦玉那女人,连带整个东海族,都是无凡的犬牙。我故意让她听到我与苌元的对话,引她出手用蜃景幻境。你在环境中时,我送了一缕灵识进去,看到了你的前尘,才确定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当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尧棠这几日抽丝剥茧,复盘近日发生的种种时,便看出了这些有人着意安排的痕迹。
尧棠当日在虚宿城发现华羲中了夺魂咒,刻意斩断经脉为他解咒。又趁太上老君不备,将长庚扇交给华羲。
长庚扇有净化之力,所以,此前炉鼎之中的无凡魂魄再传灵力到华羲体内时,华羲才未再中夺魂咒。
尧棠接过长庚扇,却仍是不解道:“你是如何穿越到这两千年前的?”
“溯情。”
“你当真是疯了,溯情是禁术,要损耗神寿的。”
华羲毫不在意,反倒是睨她一眼,笑道:“谁又说谁呢?你比我亦是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