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记得,上月离开北辰,国主语重心长对她说:“父皇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但你也别认为这是交易,就当是为国出份力吧。待你拿回密卷,父皇便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再为你建一座漂亮的宫殿,保你往后衣食无忧。”
“不必,”漫漫黄沙一望无际,她当时机械地回他,“这就是一场交易,钱货两清后,该散就散吧。”
本来也不曾聚过,谈钱谈利就行,何必虚情假意硬去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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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云祁闷闷不乐,姝楠安慰他,“别这样,该报的仇我都报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是怕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他说,“今天是谷雨,你生辰,忘记了?”
她怎么会忘,有关顾小燕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她都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怕被抓到把柄,云祁不敢送她东西,只能在临走时嘱咐她别忘了吃长寿面。
姝楠心不在焉应着,注意到他腰上的荷包。
对方咧嘴一笑,“曹郡主送的,非要让我日日带给她看。”
“你自己把握,话不多说。”
云祁心里有数,正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劫狱?”
姝楠沉思片刻,“端午,太皇太后生辰那天。”
说到这里,她把太后给的东西递给云祁,言道:“处理了。”
那厢只看了一眼,便惊讶道:“断肠丹,一颗下去肝肠寸断,何人给你的?”
听她说是文太后,他便明白了,反问道:“你不想杀李砚尘吗?”
“我杀他做什么?”姝楠冷嘲,“替天行道?别把我想得这么高尚。只是觉得,他,或许……不应该死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上。”
况且,最想杀他的时候已经过了。姝楠后来仔细想过,归根结底,那夜还是怪自己,认错字,走错了房。
她因此丢了初夜,他因此被砍了几刀。这事在姝楠这里,算是扯平了。
至于李砚尘硬是要觉得,孤烟就是居心叵测去刺杀他的,随便吧,现在这局面,她也不能解释,更不想解释。
难道要提醒他“你我早已有过夫妻之实”?
算了吧,就当是一场艳遇,她不是输不起的人。
云祁走后,姝楠便靠在墙边撒起了癔症。
午饭时李叙白了,他很少会主动来她这里,大多是她去陪他。
随着公公一声“皇上驾到”,上林苑的丫鬟们规规整整跪了一地。
小皇帝笑得灿烂,他说:“姝楠,听礼部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快看看朕送你的东西。”
他拍了拍掌,十来个侍从抬着箱子进来,金银珠宝,衣裳首饰,异国贡品……应有尽有,全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丫鬟们看花了眼,在宫里这么久,就没过皇上送过谁这么多东西。
“喜欢吗?”李叙白问她。
姝楠不贪财,但绝不会视钱财如粪土,自然是欢喜的。
她很想去揉揉小家伙的头,像对待弟弟那样摸摸他的脸,介于身份,她没那样做,只是言语表达了谢意。
风一吹,李叙白便咳了起来,他红着脸说:“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真的没法医治了么?她出了会神,想了想认真道:“臣妾,想出趟宫,晚上就回来。”
“一个人?”那厢担忧道:“遇上危险怎么办,朕给你派几个侍卫,最好把侍女也带上。”
推辞不掉,姝楠也只能选择接受,心说若真的谁都不带,待那人回来,只怕又该起疑了。
“哦对了,”李叙白想起什么,从侍卫手里拿过药包,说道,“叔离京时,让太医院配的药,说是治体寒,你体寒吗?”
望着那几袋药,她怔住,不接,碍眼;接过后,又觉得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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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江城里人流如注、热闹非凡,姝楠来了这么久,少有上街,更别提好好逛逛。
她素来不喜欢嘈杂,只是今日特别,她想往人群堆里挤一挤。
顾小燕如果在天有灵,才不至于看见她落寞的孤独的无处可去的模样。
八岁前的每一个生辰,顾小燕都会带她上街,会花血本给她添新衣赏,给她买冰糖葫芦,还会给她煮长寿面。
八岁后,她就再没有得到过这些东西。
侍卫们都在暗处,姝楠和侍女温柔都穿的都是便衣,温柔提议喝口凉茶再逛,姝楠便在街边找了个茶肆,坐在露天坝上吃了些点心。
期间,听见隔壁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讲道:“要说那孤烟女为何没人叫她女魔头呢,是因为,她出山第一件事便端了个上千人的土匪窝……那几个土匪头子,更是被她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姝楠恍若未闻般喝了口茶,嘴角扯了抹淡淡的笑。
她这笑尚在嘴边,又听见不知哪个楼里丝竹管弦声悠扬,男男女女笑声清脆。
姝楠仰头,寻声望去,对面的阁楼里欢歌热舞,路边草黄色的嫩柳在风中涤荡摇曳,她透过柳叶缝,目光与楼上那双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打量她的眼睛撞在一起。
男人一身束腰玄袍,肩膀处的九爪红蟒仿佛时时都会腾空跃起,衬得他越发的不羁。
他周围是一群王孙贵胄,每人身上都有两三个软趴趴的女人。他身旁也坐着几名嫩得出水的女子,倒是没趴在他身上。
两两对峙,谁都读不懂谁眼中的含义。看得久了,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移开的目光。
“王爷,刚刚在看什么呢?奴家叫了您好多声,也不见您看人家一眼。”
有女人娇滴滴抱怨。
姝楠听见李砚尘云淡风轻回道:“一只街边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