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柚依然只说是娘教的。

周大娘脑袋偏来偏去的看，忽然随口道：“还别说，这样式挺像宝德楼的风格的。”

“宝德楼？”林柚柚心头一跳，“是早晨在村口那些婶子说的那个宝德楼吗？”

林柚柚盼望她能说点什么，结果，前一刻还兴高采烈欣赏头花的周大娘，下一刻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寻说去院子外土里摘菜，放下铜镜就去了。

林柚柚有些疑惑，但她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再说，说起宝德楼，她一下子又想到了爹和娘，不知不觉眼眶一红。

不行不行，她要每天都开开心心，春娘说过，爹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活得平安喜乐，他们会在天上看着她的。

她伸手擦了擦眼睛，又开始捣鼓起碎布来。

干娘头上那簇紫兰花也只是试试手，毕竟她自从去了春娘家就再也没有做过，她要专心做一簇更好的，然后拿去镇上卖绢花的地方给那些老板看。

她挑选了一些粉色和绿色的布料，决定做一朵芙蓉，芙蓉花瓣层叠繁复，才能体现出一个簪娘的手艺来。

芙蓉花的确要难做得多，直到黄昏周穆回来时，她才堪堪做好一朵。

她开始收拾剪子针线，见周穆走进院子来，她一边捡东西一边对他打招呼，很显然，再一次热脸贴冷屁股上。

周穆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回自己房间放书去了。

末了提了把木剑出来，冲着正在灶房做晚饭的周大娘喊了一句：“娘，我去后山练会剑。”回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又出去了。

练剑？林柚柚有点好奇。对于“武功”的印象林柚柚只停留在街上那些胸口碎大石、赤脚走刀山或者银□□喉的江湖杂耍艺人上，对于那种传说中的轻功啊，一剑封喉啊什么的还真没见过。

不多时，周大娘的饭快要做好，让林柚柚去后山叫周穆吃饭，林柚柚欣然，可以去瞥一眼哥哥练剑了！

走的时候顺道把芙蓉花小心翼翼揣进了袖中，她顺带去后山捡一根造型特别的枝丫充当一下簪子试试。

小姑娘一路跑到后山，听干娘说，哥哥是在后山的一片橙子树林里练剑，不难找，绕到屋后就能看见。

林柚柚走进橙子树林，却根本没看见周穆，四下除了风吹叶子的声音也没有其他声响。她在橙子林里四处寻找：“哥哥？哥哥你在哪儿？干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周穆，难不成哥哥去其他地方练剑了？那她要去哪里找？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林柚柚有些丧气，垂着脑袋往回走。

还没走出去两步，忽然听到几声细细的鸟叫，不像那种飞在天空上的大鸟儿的叫声，更像是还没有成年的幼鸟。林柚柚寻声望过去，果然看见一旁不远处的树下有三只还没有她拳头大的幼鸟，旁边还有一个倒扣的鸟窝。

她走过去抬头望了一眼树梢，大概有她两三个人那么高，想必这鸟窝是被风吹下来的。

蹲身把三只幼鸟捧在掌心，幼鸟身上细小柔软的绒毛轻轻扫着她的肌肤，小姑娘一时间起了恻隐之心，决定帮它们一把。

她扯松自己的前襟，把鸟窝和小鸟一起塞进去，撩开衣摆就往树上爬。

她其实不太擅长爬树，不过好在这棵树的表皮粗糙不打滑，且没爬多久就有一两个树疙瘩，是以她也算比较顺利地爬了上去，寻着就近的一处树杈，轻轻地从怀里掏出鸟窝来安好，又慢慢地把三只幼鸟放了进去。

“啾啾啾……”幼鸟重新回到树上，对着救它们的小姑娘活蹦乱跳地叫着，惹得小姑娘会心一笑。

夕阳撒下浓郁的金色光芒，映照在小姑娘的笑脸上，明亮的杏眼里盛满暖色调的光。

林柚柚忽然想起周大娘还在家里等她呢，哥哥也没找着，得赶紧回去才是。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判断一下这树究竟有多高，看能不能直接跳下去，哪知，不看还好，一看就开始心虚。

爬上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这会儿看着这样高啊。别说直接跳了，现在连腿都不受控制地打起颤来。

她回过头，对着那几只幼鸟坚定地闭了闭眼，不能回头看不能回头看，一股作气原路爬下去。

手一松，脚一落……穿着黑色布鞋的小脚在半空来回晃荡了几下，愣是没找到刚刚爬上来时踩过的木头疙瘩。越晃越心虚，忙不迭又把脚收回到原位上。

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她该不会要一直挂在树上吧？

目光向前方逡巡，巴望着能看见一个大人。可是很显然，这会子正好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点，出门劳作的人早回去了。

正在她失望之际，目光突然定格到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上。

香樟树亭亭如盖，比周围的其他树都要高出许多，是以之前她根本没注意到那上面居然有一个人，再加上那人还穿的一身黑衣，倒挂在树梢，一动不动像风筝，还真容易忽略，如果不是她寻人心切，根本不会看见他。

少年双腿攀在香樟树最高的一根树杈上，头朝下倒挂着，双臂抱胸，闭着眼睛，像是就那样睡着了一般。他明明很瘦，可挂在那里却没有因四周的风晃动一下。

林柚柚看呆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大声喊：“哥哥，哥哥，救救我！哥哥！”

闻得这声音，少年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恶劣的讥笑。

尔后再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正是不远处树懒一般挂树上的小姑娘。他双腿一松，身轻如燕地从高处飞跃下来。

林柚柚惊得张大了嘴，那么高的地方，哥哥说跳就跳了？并且落地时还那样稳当？别说摔跟头了，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

有救了！哥哥这么厉害她有救了！

“哥哥，我在这里，我下不去了，快来帮帮我，干娘还在家等我们吃饭呢！”她喊得更加卖力。

谁知对方在落地后，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兀自拍了拍衣摆上的木屑，然后，抬脚，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