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5、伤痕(1 / 1)贵女娇蛮首页

谢长欢自头磕着了也消停了好一阵子,因着长公主担心这伤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宫里的王太医前前后后来了公主府好几回,这一回总归能把她额头上的包扎布条撤了。    这大夏天的,被这么包得严严实实,差点没给她悟出一头的痱子来。谢长欢早等着这一天了,今日王太医过来给她拆了头上的包扎,长公主陪在旁边。    当包裹的纱布全部揭开之后,谢长欢只觉额头一片清爽舒适,长公主走上前端详着她额头,却摸着右边额角那一块儿有些担忧,问退开侍立在一旁的王太医:“这处真的没办法了吗?”    “还请公主恕罪。”被长公主这么问道,已经尽力的王太医也只躬身请罪。“这磕伤不轻未伤着内处已然是万幸了。”     “罢了,太医您这些日子不辞辛劳来这府上奔波,也辛苦了。”长公主叹了口气,招手唤了身后的锦笙,便有小侍女奉上一袋锦囊装着的金叶子。    “一点小小谢意,还请太医你莫要推辞。锦笙,太医也辛苦了,你好好送他出门。“    王太医惶恐不敢接,无奈长公主送客的话已经下来了,也不还再在此处赖着不走了,只能接了赏赐赶紧告辞。     待到碧珠给谢长欢呈上铜镜,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才发觉之前头上的磕伤仍留着个伤印,红红的,自右边鬓角蔓延出来,像是从发中生出的三片浅浅红瓣。    形状像画上去的一般精致巧妙,谢长欢自己也忍不住伸手去摸摸,辨认其真假。摸过之后,她才能真真切切的认识到这红印与自己皮肉相连。    谢长欢此时的相貌尚稚气未脱,大眼睛扑闪,脸颊有些肉嘟嘟的,这三瓣红印生生在这娇憨清秀的脸上点起些媚气来。     谢长欢记忆里头自己也这么磕了一回,也包着脑袋过了一个多月,却没有留下个这样的印子,反复摩挲着这浅红的印子,皱着眉头看着这前世没有出现的伤痕。    见谢长欢如此,长公主伸手按住了女儿摩挲红印的手,轻声劝她道:“帝京城当中这些夫人小姐们花钿妆发一日一个样,你如今鬓角这三瓣这般规整,正像斜飞的桃花钿,别人想要还得动心思画呢。”    “天成的桃花斜飞入鬓,美得很不必遮着。”长公主将谢长欢遮着额头边上红印的手挪开,让印痕毫无遮掩的显露出来。    “再过上几年,等你到点妆的年纪,这斜飞的桃花钿配上春雨沾花妆,我家这欢丫头不知道要引多少帝京城的少年郎驻足断肠。”    过后从学堂回来的谢侯爷才知道谢长欢额头的伤留了印,端详着她鬓边上的红印,颇有些唏嘘。    半晌谢侯爷才道:“簪花入鬓,一岸桃花隔水开。你萧叔叔常说,人生若是一条路走到黑未免无聊,有些意外何尝不是上天眷顾。你这际遇当如是,虽然还不是是福是祸,且看看再说吧。”    谢长欢头上的伤既然已经好全了,回去琅声园读书是再也避不过去的了。碧珠在身后替她抱着装着文房用具的匣子,谢长欢拿着扇子挡在额角处匆匆的往学堂里头走,暂时不愿他人看着这鬓角的印子指点。     “今日师妹总算是回来了。”    “早啊。”    凡有人招呼,谢长欢都只是匆匆应一句便走。大多人虽觉得今日的谢长欢有些奇怪,拿着已经过了季节的凉扇走得这样急匆匆的,到底没怎么在意。    但谢长欢撞到陆猴儿这就糊弄不过去了。这陆猴儿原名叫做陆桓宣,是谢长欢的表亲弟弟,长相倒是陆家一脉的文秀端正,但这性子皮得无法无天。    长欢平日里头跟这表弟感情最是深厚,到底是书房里头常被一块儿罚的两人,常年难兄难弟的情谊积累下来,相处起来甚至比那亲弟弟长隽更合拍。    陆猴儿见平日张狂得不行的表姐,今日却是低着头藏着脸不愿见人的模样。“姐,您今儿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别管我。” 谢长欢想背过陆猴儿直接从门口进去学堂里,被没想陆猴儿仗着个子比她稍高些,从身后直接从她手中把那白绢团扇抽走了。    “姐,你磕的那处怎么还留着三点印儿。”陆猴儿是个嘴巴没把门的,看见了什么就直白的嚷嚷了出来。    这两人就在学堂口处,这么一闹自然引得学堂里头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了谢长欢脸上,聚焦点就在鬓角那处红印。    除了早已见过这伤痕的亲弟谢长隽,其他人看着谢长欢脸上印儿的目光中多少都露出些惊异之情,连着李旻与沈观世也是如此。    幸而此时谢侯爷及时进来,曲起指节在讲桌上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表示即将要开始上课,惊异的众人才收起情绪与喧闹各自入座,准备上课。    众人的注意力转开了,谢长欢才松了一口气。从前为着坐得离沈观世近些,谢长欢还恳求了自家爹很久,无奈谢侯爷最后都没有答应,现在倒是庆幸自家爹当时没对自己心软。    李旻的位置就在谢长欢旁边,如今她手撑着下巴,眼睛视线稍微斜斜就能看见专心听讲的李旻。这个位置多好呀,谢长欢心底暗自笑道。    上辈子谢长欢却最是看不顺眼李旻坐这个位置,只因每回谢长欢往沈观世那儿传信笺纸团儿的时候,李旻这位置正正就挡在了中间,有时团儿就落在李旻脚下,帮谢长欢丢过去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已,可李旻每次却死活不肯帮忙,还装作看不见的模样。    有一回李旻不仅不帮忙,还将落在他桌案上头纸团儿一掀,给掀到谢侯爷的眼皮底下,谢长欢被自家爹抓了正着,被罚了抄书,整整一月才总算抄完了交差。谢长欢记得自己那时候恨死李旻了,罚抄也是便骂着李旻边完成的。    谢侯爷刚还在上边讲解龙师火帝这一处,也不知什么时候人就走到谢长欢这边来了,手上书册一卷就拍到了仍在斜眼瞄着李旻那边的谢长欢,拍得她龇牙咧嘴。    “专心点儿。”谢侯爷提醒道。    谢长欢捂着被敲了的脑袋,对着已经转过身去的谢侯爷不服气的吐了吐舌头,却见着李旻嘴角处扬起些不容易察觉的弧度。    但当李旻发觉了谢长欢看自己的时候,方才那不自觉显露的有些孩子天真气的一笑早已无踪,面上又恢复平日那副柔和温文的完美模样,安静的回看她。    在谢长欢看来,现在的李旻就跟个蚌壳似的,每次稍微放松露出些内里的真心,却都是转瞬即逝,一转眼又披上伪装的皮囊。    现在的李旻不过十岁,本来是应该还十分稚嫩最是孩子气任性的年纪,他却习惯了用副柔善温和的模样伪装自己,打不吭声,骂也没火气,跟个软面团儿似的。     谢长欢上辈子与李旻一块儿长大,那时不管她如何无理的为难,李旻都不与她计较,反而大多时候只是温和笑笑,柔善一点都不真实,像个假人似的。那正正是谢长欢最不喜欢李旻的地方。    前世等到谢长欢嫁到北卑再见时候,李旻已经贵为北卑大君,却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温和无害的模样。    那时候李旻鸢蓝色的眼瞳清冷而深邃,立在高高的君座之前,静静看着身着火红凤服远嫁而来的谢长欢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伸手握着她的手,将她稳稳地扶上身旁的凤座。     谢长欢在大昭到大昭漫漫长路,曾经在心中想了很久李旻娶自己这个沦为帝京城笑柄的弃妇为后的原因,终究不得其解。    那时的谢长欢怎么想,也不会觉得这么一位意气风发的草原君王都不会对一个南地的弃妇有什么兴趣。答应远嫁不过是谢长欢心灰意冷后的逃避,她乐得在李旻的后宫之中被冷落一旁,本就打算在这个没人熟识自己的异地耳根冷清的了此残生。    做皇帝是件劳心劳力的活儿,聪慧勤政如她那位皇帝舅舅,尚且常常忙到掌灯时分才疲惫的回到瑶光殿。李旻到底也是一国之君,自然闲不到哪里去。但他却夜夜坚持到谢长欢房中去。    初时,谢长欢并不大搭理李旻,两人就这么四顾无言的干坐着。后来,谢长欢也懒得与李旻客气的端着,自己该躺便躺着就寝了。以为李旻来几次面上过得去了,感到乏味无聊,意思意思就会罢休。    没想到谢长欢自己睡自己的,李旻倒也能在房中自己找事,将没理完的政务叫人搬到了她房内,有时忙完得早便寻了本书翻看。    这么相安无事的日子也不过维持了半个月。谢长欢那日在内间早早躺床上就寝,李旻如常在外间坐着,却没见他带政务或是书卷。    外头落了些雪的时候了,谢长欢自小怕冷,她睡的这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脑袋一沾着暖和厚实的被褥她便犯困,不一会儿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    身上被子被掀了一角,躺进来个身上带些冷冽冰雪味儿的人,腰上揽上了一双有些冷手,谢长欢花了半天才睁开眼,方才清醒过神来,转身发觉李旻已经躺在自己身侧。    谢长欢有些惊讶,也不知道这人今儿怎么了,只能动了力气试图从李旻的怀里头挣扎出来,到底她这身板抵不过李旻的力气。    “莫胡闹了,已经纵容了你这些时日了,本君的耐心也差不多到底了。”李旻沉沉的声音从谢长欢耳侧传来,隐含在声音之中的威仪让人不容拒绝。    直到那时候,上辈子的谢长欢才真切的意识到李旻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他并非真的对自己纵容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