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心中的猜测,他状若不经意的问:“不知娘子被何梦惊扰”? 黎棠啜饮了一口茶水,她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道:“记不大清了,不过醒来之后倒是有一种一梦千年之感,让人恍惚不已,故而心神有些不稳”。 兰清屿听了黎棠的解释,隐隐有了猜测。但后面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虽然记得不是太多,但梦境中,我似乎不是现在的我了,而是年纪小了许多,性子也与现在的我似是有所不同,且有一人,始终在我身边”。 兰清屿的心神被她牵引,听她这样说,略有些急切的问:“那人是谁你可能认出”? 黎棠回过头,看着他眉间微蹙,眸光里有微微的疑惑透出,“夫君看起来好似十分关心,这是为何”? 兰清屿发觉了自己的不妥之处,适才收敛了那副神态,“我只是担忧娘子,那梦境扰你不能安眠,为夫自是应当问清楚些方能安心”。 被夫君这样关切的看着,黎棠不禁垂下了头,如云的发髻飘坠在空中,露出了纤细的脖颈,更添了一份脆弱,她轻轻咬住了唇瓣,叫那红石榴一般的朱唇好似要破皮了一样,“不是我不愿意对夫君说出实情,实是……实是……” 兰清屿见她神情间有犹豫之态,不由得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捻着糕点的小手,语气中包含鼓励,“实是什么,你说就是”。 黎棠的手被牵住,她没有收回去,只不经意的动了动,也让那只手被握的更紧了一些,这样的动作也让她玉白的脸上浮上一抹霞色,两侧垂下的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扫动,不消说什么,只这样的秋水芳泽便比醇香的酒酿更动人。 她抬起眸子盈盈一盼,语气轻柔,“那我说了以后……夫君可不要怪我”。 兰清屿现在心中对她皆是在意,哪里会反驳她,“自然不怪”。 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黎棠脸上的红霞渐渐散去,“在梦中,有一男童,与我常常相伴,只是那男童家中似有些贫困”。 兰清屿这时候已经确定了,那梦中与他十年中形影不离之人必是眼前的女子,他也明白了为何黎棠吞吞吐吐不愿说出来的原因,尽管姜国对女子宽容,可梦中梦见其他男子若是说出来损伤夫妻情分是一定的,也会增加旁人对女子的流言蜚语。 不过兰清屿是没有这个烦恼的,他心中只有无限的快活,就连前几日积压在心中的郁郁也都不在了。 看着对侧眉眼轻灵秀美中却夹杂着忐忑的人,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到了黎棠的身后,用下巴摩擦着她的肩膀,缓缓抱住了她的腰身,“说了不怪你自然就不怪你,只要棠儿日后梦中皆是为夫的身影便好”。 黎棠听了这样的保证,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在她说完耳畔便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嗯”。 黎棠得到了肯定,脸上的忐忑不安方才拂去,在这时,侧脸也传来一阵温热,她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立即推拒,摇晃间鬓发中垂落的玉钗便打在了兰清屿的脸上。 珠玉碰撞,近了才闻见这美人香,他惬意的笑了,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在她脖子中吸了一口气,语调低沉,“棠儿可别晃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黎棠瞬间僵住了身子,不再动弹了,她整个人都被兰清屿揽在了怀里。 这个狗男人是怎么了? 在这个互相拼演技的时候居然朝她脖子吐气? 许是察觉到了黎棠的不自在,兰清屿便放开了她,只是握住的手始终不曾放开,他牵她起来,出了亭子,两人漫步在与挽香亭相连的长廊上,“我都忘了,今日是邀棠儿来赏花的,这里的花草虽然葳蕤,却并不如何珍贵,你若是喜欢,等日后我为你移栽一些供你赏玩可好”? 尽管黎棠非常想问你为什么不现在移栽一些,但想也知道兰清屿现在没什么银钱,问了估计他就尴尬了。 感受着风中送到鼻腔的草木清香,她舒适的眯了眯眼睛。 七月流火,天气逐渐转凉,近处的芍药、木槿,远处的栀子、凤仙,虽然都是极为普通的花,可在这个季节里,都将它们的美丽怒放,有的含蓄,有的婉约,有的娇艳天成,也有的如火热烈。 在黎棠眼里,没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区别,“还是不要移栽了,你看这些花已经把地方都占满了,若移栽了新的,这些花岂不是要死去”? 兰清屿:“棠儿真是心善,这些花儿如果有意识,想必会十分感谢你,就听你的”。 “夫君说笑了,我只是觉得麻烦罢了”,长廊的两侧皆有石椅,黎棠寻了一处靠近日光之处,也不拘有没有擦拭过,衣袖轻扬,转身便坐了下去,她靠着廊柱懒懒的向后倚去,姿态颇为洒脱。 直到这一刻,兰清屿才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正在和那个梦境中陪伴了他数年的女子重叠,甚至他觉得,梦境中黎棠的性情更为真实。 他眼中蕴了笑意,学着黎棠,也不曾擦拭,在他旁边坐了下去。 两人谁也没有刻意说话,难得安享静谧,带着暖意却不炽热的阳光洒在这一方天地,叫那花影也爬到了地上,浮光跃到了黎棠的脸上,瞬间就让她的面颊染了金粉,连带着一根一根的绒毛清晰可现。 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流水。 兰清屿还有公务在身,两个时辰他都陪在黎棠身边,明日里要交的东西他还尚未准备,况且天色渐晚,晚风总是要凉一些的,“棠儿,这里的花何时都可以来赏,你身子弱,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