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风云涌动,陆洲只觉一阵灼烫的风将他牢牢包裹。痛苦和挣扎之中,他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
“六十年了,原来陆家还有活口。前尘已矣,无需在意。你的天赋,倒是令人十分惊喜。”
这两句倒又是那全新的语言,陆洲非但不曾安心,甚至牙关发颤,体会到了更深更浓的恐惧。
是巧合?还是……
不待他集中思绪,另一重异样凭空而来。
陆洲眼前浮现一阵金光,轻轻淡淡的,似乎有些渺茫。透过微薄的光影,他看见一行模糊的字。
“封仙阁展品通鉴。”
……
一阵荒唐涌上心底,陆洲再度怀疑起身边的一切。
若非剧痛入骨侵身,他合该认为,眼前种种只是生活对他的嘲弄——让他连续在岗四十八小时的罪魁祸首,正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展览。
面对毫无温度的金光,陆洲第一次怀念起加班的感受。可惜,任他如何后悔,都不会再有一个随着闹钟鲤鱼打挺的“陆洲”。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有一瞬,封岐并未催促,也没有任何言语,但陆洲已在挣扎之中认清现实。
他并非全无杂念,只是早已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况且,过去与现实的荒诞交错,让陆洲勉强感受到几分古怪的慰藉。
这感觉并不温暖,却也能驱散些许恐惧。陆洲缓缓迎上金光,任它弥漫他的世界。
眼前的朦胧和璀璨,好似一本单薄的书。
出于本能,陆洲下意识一转神念,就见一行金光倏忽流散,为茫茫新世界掀开新篇。
“绝崖明风草,品相上佳,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能补全灵者之魂魄,缓解死地绝崖的侵蚀。”
“限时限量,先到先得!”
陆洲嘴角微微一抽。
对坐之人气质凛然,这仿佛大甩卖一般的广告词,应该不至于和他有关。但这一行简单直白、甚至颇为粗糙的介绍,也不是他陆洲的风格。
那会是谁?
虽然对此一头雾水,陆洲却也不至于蠢到提问。
眼前这位封岐封阁主,每一个都动作都昭示着不容质疑的权威,他不能上赶着找死。
陆洲沉心静气,试探一般稍稍仰头,动作幅度极其轻微。
他的目光略有上扬,眼前的字迹随之飘忽,而近在咫尺的封岐,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出于一股莫名的亲近,陆洲想要触碰它。然而,在手臂随心而颤的刹那,他又将这本能的冲动克制下来。
陆洲深知自己恐怕浑身破绽,实在不敢暴露更多。何况,他也怕冒失之下,令封岐误会他的意图。
封岐也无不耐,似是有意等他适应,许久才道:“有得必有失,天地一向公平。觉醒天赋的代价从来不同,失去记忆,堪称其中最为微不足道的一种,不会带来任何损伤。”
失去记忆?陆洲浑身一凛。
可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非但不曾减少,还多出一种全新的语言!
陆洲忽然心生一念:“有镜子么?”
封岐脸上似有笑意:“这么在意自己的脸?”
陆洲嘴角稍沉,适时地露出几分无奈:“我更在意自己是谁。”
封岐笑了笑,扬手一挥,澄澈的水镜直直顶在陆洲眼前。透过镜中光影,他几乎看清了自己的眸光。
冰冷,紧张,甚至惊骇。
这就是他的脸。
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与他记忆之中的陆洲没有不同。
脸色苍白、眼角青黑,这就是他,四十八小时不曾休息的他!
这一刻,陆洲如坠冰窟。
有得必有失?那他……
隔了一道渺渺水幕,封岐笑着问他:“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