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透,西边还留有一条金线,暮色四合,恰是人间烟火最浓的时候。
顾韵偷摸凑过去,想看个究竟。
眼珠子还没露一半,就被抓了个正着,这张脸算是彻底被摔在了地上。
她讪笑着朝后退了步,给人让路。
向南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他穿了一身灰色运动服,双手揣在裤袋里,露着一截小臂,小臂颜色居然还是冷白的,头潮湿,随意往后抓潮,整个人闲散的好似江边漫步。
狭长的眼帘微微下压,原本的俊秀中又掺杂进了些许的凌厉,询问的眼神越过高挺的鼻梁落到她身上,薄而艳的双唇轻抿,正等她答案。
顾韵无意识的将牵引绳在食指上绕了几圈,土豆被迫靠过来,在原地走了一个来回,挨着顾韵的裤腿坐了,仰头吐着半截舌头看他们。
向南忆:“嗯?”
“就过来看看是谁来了,一时好奇。”
“现在看清了?”
顾韵没回答,只说:“你这是回家住了?”
“嗯。”
向南忆之前在这边的房子是租的,到期后房东准备自用,他索性就搬了回来。
前两天刚搬的,只是没想到他一回来,顾韵又走了。
那个当下有点说不清的失望冒出,下一秒又很好的遏制了。
向南忆扫到她手上的盖浇饭:“这哪买的?”
“路口,右转第三家。”
“之前吃过吗?味道怎么样?”
“吃过两次,无功无过吧。”顾韵将又开始不安分的土豆更往自己这收了点,“你也还没吃?”
向南忆点了下头,朝巷子尽头看了眼:“最近工作有点忙,回来后又懒得做。”
顾韵接了句:“给猫狗看病也重要的。”
“不是宠医。”
顾韵抬头看他:“开其他店了?”
“……”向南忆直接将目光转到狗身上,转了话题,“这狗倒是稍微大了点了,会自己拉屎拉尿了吗?”
“基本会了,就偶尔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会掉线。”
“正常的,还太小。”
两人也没别的话能说,天边的金线即将消失,彻底的黑夜马上就会来临。
向南忆转身进屋去换鞋,再出来时顾韵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他朝巷子口抬了抬下巴:“我去买饭。”
“哦。”顾韵连忙又往边上退了点。
向南忆冲她一点头,便走了出去。
小巷里此刻不少杂音,热锅下菜碗盘碰撞,院里洗涤衣服的水声不断,晚间归人的招呼,孩子顽皮的笑闹,两旁路灯正巧依次亮起,顺着他的步伐,仿佛踩着颗颗星子,男人颀长的背影在这条幽深的巷子里沉默远去,有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店铺很小,外面挂了一个阿三汤面的招牌,就一间的店面,中间做了一个分隔,里面是厨房,外面放了四张小桌,正面是收银台,上方是菜单,边上还有一个冰柜。
向南忆看了一圈,问说:“老板,你们这招牌是哪个?”
“现炒汤面类的。”老板递了张纸制菜单过来,“这边也有。”
向南忆摇头,示意不需要:“我还是点饭吧,鱼香肉丝。”
他扫码付完钱等着。
又有客人进来,便往边上退了点。
两个小女生在那讨论了几个来回,其中一位突然悄咪咪说了句:“宠物医院医生?”
向南忆抬眼看过去。
小姑娘视线一对上,顿时腼腆的笑了笑,说:“你是美好宠物医院的医生吗?我看着有点像。”
向南忆礼貌的点了下头:“你们养的什么?”
“猫,上次被车撞了,送去的你们医院。”
“现在好了吗?”
小姑娘勉强勾了下嘴角:“那次没救过来。”
向南忆愣了下,随后说:“车祸的小动物一般都走的比较快,不会太痛苦,别太伤心。”
小姑娘声音又明朗起来:“不伤心了,我爸后来又给我买了只加菲,很可爱的,每个月都会去你们那边洗澡。”
老板将向南忆的鱼香肉丝饭送了出来。
他接过后又对着小姑娘点了下头,走出餐馆。
同伴眨着八卦的双眼,这会终于有机会问了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帅医生?”
“是不是很帅?人也好,他上次也是那么安慰我的。只是现在每次去都见不到他,真是可惜。”
“为此你让你的猫每周洗澡,洗了两个月不幸出了疹子?”
“不要说这么伤感的话题,来来来,点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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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窄,人言深。
年轻人早出晚归,能见到的几率不多,但不多不代表见不到。
这一块的邻里也是年月堆出来的,周边一点风吹草动,耳朵能伸到二里外。
所以顾家和向家两孩子回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知道内情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左等右等,时间一久,发现人是回来了,但似乎没有交流的迹象。
也是了,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谁能没心没肺的做到一如从前?
于是渐渐的,关注着他们的视线又开始淡了下去。
顾韵大部分时间都不记得向南忆回来了这件事。
只偶尔起夜时看见对窗亮着灯,才会有瞬间的恍然,这个当下突然与过去遥遥呼应,只是这个呼应还没透彻呢,又啪叽一下摔进泥里,顾韵只能扭头继续睡自己觉。
公司近期的业绩终于能看的下去了,员工也彻底告别双休,回归单休的行列,某些部门可能周日还得过来加会班。
商菁请假不在,老头将顾韵叫了进去,顶着一头刚买的假毛,递来一份预算报告吩咐:“去起草一份合同,等会给集诚送过去。”
顾韵回到工位,打印附件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集诚似乎是向南忆所在的公司。
“秀姐,集诚不是在Y市吗?刚才邹总说让我把合同给他们送过去,我岂不是得跨市了?”顾韵撑起上半身,横跨两台电脑看着对面的会计宋盈秀。
宋盈秀顶着七个月大的肚子,靠在椅背上给还未出世的宝宝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