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树梢上,隐约可见纯白的衣角,霞光透过树梢落在女人的脸上、洁白的大腿上,将奶白的肌肤映衬出淡淡的暖红,她垂着眼睫,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呼吸绵长,似乎陷入了沉静的梦中。
宿傩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双手还在胸前,踩着木屐一步步接近,没有发出声音,注视着那个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的身影,眼底似乎酝酿着淡淡的墨色,说不起道不明的戾气一闪而逝。
空气瞬间弥漫起厚重黏稠的压迫感。
白鸟握紧刀柄,羽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透过遮挡视线的枝叶,依稀能分辨出那一抹特殊的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高糊的画质似乎又清晰了点儿。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但她没有在意,眯着眼睛去看漫天遍野铺散开的晚霞,不自觉地把玩着尖刀。
“我说,消极怠工的是你这女人才对吧?”宿傩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扫了一眼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白皙,挑眉。
“啊,抱歉。”白鸟慢吞吞地开口,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只是忽然想起些往事。”
大概是在阔别许久后再一次与普通的人类产生交集的原因,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就涌出了许多的回忆。
包括——
那个少年。
那个永远留在了她的记忆和那个巷子里的少年。
他叫秋元,一个简单又好听的名字。
难怪会对那小孩的名字感到熟悉。
“诅咒先生,也会有‘过往’吗?”她忽然开口询问道。
兴许是晚霞的余韵让人感到了几分难得的惬意,宿傩没有在意她的窥探,但也没有回应的打算,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白鸟却并不在意,把尖刀平举在眼前,锋利的刀刃面向自己,缓缓转动。
灿烂的橘红色在刀面上铺撒开来,又顺着不同的旋转角度落在脸上,把她乌黑的瞳孔映照成蜜糖般的棕色。
“没记错的话,”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尖刀上瑰丽的色彩,不像血的浓烈,少了几分冷厉的银,“你是厨子吗,诅咒先生?”
“哈?”难得大发慈悲没有直接动手的宿傩被眼前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女人的迷惑发言搞得一头雾水。
“我看到了哦。”白鸟用刀对着自己比划几下,“你的……「领域」?”
“啊。你在说那个啊。”宿傩今天非常难得的好说话,“那又怎样?”
摇摇头,白鸟忽然有些好奇,垂眸用指腹细细抚过平滑的刀刃,“当一个厨子不好吗?”
“哼。”毫不掩饰嘲讽的冷笑响起,似乎是对她至今为止仍然保留的天真感到可笑,“比起屠宰动物,屠宰人类,亲眼看着他们脸上的畏惧与怨怒,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不是更有趣吗?”
白鸟点点头——果然是变态的想法。
不愧是你。
“怎么?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宿傩笑容放大,“来亲手体会那种美妙的快感。”
白鸟呼吸一窒,他的话就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引出了大脑里封存的回忆。
漫天遍野的血色一点一滴地渗了出来,霎那间将她淹没。
指尖的刺痛把她沉溺的意识拉了回来,白鸟低头去看,指腹一条淡淡的血线,鲜红的血迹晕染开。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不似她的沉默不语,身着宽大和服的男人唇畔笑意更浓。
“既然选择了成为一名厨子,不管怎么说也要稍微敬业一点吧?”
她不带丝毫情绪色彩地感叹道,随手把血迹擦在衣服上,握着尖刀利落地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踉跄了几步几欲栽倒,光洁白皙的膝盖重重落在地面上,留下了显眼的擦痕,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拍拍手,挺直背脊。
白鸟眉眼冷淡,平静地注视着对面清晰了不少的身影,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一团浓雾之中,让习惯了散光的她下意识眯起眼睛去看浅淡的肉粉色短发,模糊的面容上晕染着黑色,看不清眉眼神情,宽大的白色和服,领口似乎是黑色,又似乎是常见的绀色,宽袖,穿着较为传统的白袜和木屐。
和她想象中的模样差不多。
“我好像饿了。”忽然怀念起记忆里腌萝卜咸到齁的口感,她脱口而出,“可以给我做一顿饭吗?”
“哈——???”
就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白鸟也能从他毫不掺水的语气里听出那一份真情实感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