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
他刻意抹除附着在刀刃上的咒力,让身为人类的元也能看到冲着她而来的尖刀,他猜到了这个瘦弱的人类少年会为被称为‘大人’的她挡下‘袭击’。
哪怕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身为当事人的她从未想过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少年会为自己奋不顾身,以至于在她能躲开的情况下依然致使他失去了年轻短暂的生命。
生命的重量沉沉地压在她的肩膀上,几乎压得她直不起腰。
但她仍然平静地挺直了脊背,黑而亮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那个逆光的身影。
那层将她整个人与这个世界隔绝开的雾气彻底消失殆尽。
宿傩动动手指,尖刀抽出身体,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若无其事地捏着刀柄甩了甩,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随手把刀刃上的血迹甩到了墙壁和地面上。
下一秒,他却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恶意满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随意扫了几眼,忽然大笑道:“有意思。待宰的羔羊居然也想向屠夫挥刀,非常有意思。”
耳边是他张狂的笑声,白鸟丝毫没有被轻视的恼怒,平静地反问,“为什么不把这当作想要自保的无奈之举呢,诅咒先生?”
笑声戛然而止。
白鸟沉静地注视着那一大团看不清面容的马赛克,没有胆怯。
“自保?”低哑的声线重复了一遍她的说辞,微微上挑的语调泄露了几分主人的兴奋,“那么,接受我的赌约,怎么样,无用的女人。”
赌约?
白鸟看着他,没有开口。
宿傩咧嘴一笑,瞳孔兴奋地颤动,“次数不限,在我找到彻底杀死你的方法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握着这把我赐予你的刀——”
他随手扔出一把尖刀,哐当一声砸到她眼前,“——亲手插-入我的身体。那么,我可以允许你提出一个请求。”
“关于任何事的——‘请求’。”他越说越兴奋,跃跃欲试的语气仿佛下一秒就会亲手把这具没有丝毫咒术气息、却又能无限复活的身体一寸寸撕开,抽筋拔骨、碎骨放血,一点一点找出它的不同寻常。
白鸟很清楚,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游戏。
眼前的变态给她开出了正常人难以拒绝的丰厚条件——驱使一个强大到近乎无人可敌的诅咒之王,同时,也明晃晃地扔给了她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前置任务’。
并且,即便完成了那个苛刻的前置任务,他允许的仅仅是‘提出请求’,而非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狡猾的变态。
无非就是想让她自己洗干净脖子凑到他的刀口上等着被屠宰。
即便清楚地知悉一切,摆在她眼前的有且仅有一个选择——
“好。”
白鸟垂眸,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赌约’。
没到终章之前,谁又能笃定——
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呢?
她弯腰捡起地面上的尖刀,用力握紧了这把浸润过少年鲜血的利刃。
*
夜空阴沉沉的,浅浅的月光穿不透繁密的枝叶,树影绰绰。
“太慢了。”身穿和服的男人身形一闪,高大的身影霎时从眼前消失。
侧下方刺去的尖刀扑了个空,身后传来破空声,白鸟下意识转身抬手格挡,吃力地挡下了力道十足且角度刁钻的利刃,狼狈地摔在地上。
然而这只是开始。
没等她缓过来,数把冒着涔涔冷光的尖刀毫不留情地朝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刺去,白鸟就地一滚,却没注意到宽大的T恤一角被牢牢钉死在刀尖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撕拉’声,小半截柔软的棉布挂在刀尖上。
白鸟迅速垂眸看了一眼,好在T恤宽大,哪怕是破了一个口子也不至于走光,只是裸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侧腰。
她握紧手里的刀柄,谨慎地注意着眼前一大团勉强能看出是个人的人形高糊纸片人的一举一动——
没错,最初的一大团马赛克已经升级到了能分辨出四肢的高糊画质纸片人。
虽说还是无法看清模样,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阶段性胜利吧。
白鸟动作利落地单手把上衣塞进了运动短裤里,一次又一次死亡换来的除了不断刷新底线的对痛苦的耐受程度,还有对攻略对象的进一步了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读作宿傩写作变态的诅咒先生总会在亲手了结她之前猫抓老鼠一般乐此不彼地玩弄她,看着她精神高度紧绷的狼狈模样乐不可支。
“到此为止了么?”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眼前,白鸟头也不回地往前两步,又灵活地左闪右躲,一整套蛇皮走位熟练地让人心疼。
果不其然,高斯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身后,几乎是能紧贴着她脊背的距离,如果她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大概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