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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实在太难受了。

打完这一段话,鹿怀诗觉得自己的心脏难过得快要死去了。

她站起身,迎着冷风往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跑吧,把一切都甩在身后,任凭风将我的脸划破冻毁。

把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冰冻起来吧。

或者随便过来一辆车,结束我的痛苦吧。

深夜,鹿怀诗就这样奔跑在街道上,跑得衣服也乱了,围巾也掉了,可她什么都不顾,只一味的往前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路过了多少街道,穿过多少马路,偶有过路的人用什么样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全都不知道。

仿佛她身体里藏着一个巨大的可怕的怪物,如果不跑,就会把她吞噬,吞得骨头都不剩。

回忆像是电影,在她眼前一帧一帧的闪。

她想起季怀玉走失的那天,她提着没有打开的雨伞飞奔回家。

鹿秀红正在准备晚餐,她还不太信,什么,什么叫不见了啊。

就是不见了,姑姑,快点跟我出来找。

看到鹿怀诗眼睛里的泪水她才慢慢明白过来,季怀玉真的不见了,鹿怀诗买东西的时候把他放在背风口,然后就这么不见了。

鹿秀红和鹿怀诗顶着大雨,从巷头找到巷尾,附近的人问了个遍,有没有看到怀玉,有没有看到我家儿子。

报过警,可是那天大雨,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那时还没有那么多监控,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网络也不算很发达。

一个小孩儿被人抱走,警察也无从查起,只能登记了信息,说如果有线索会立刻联络她们。

两人失魂落魄的从警局出来,每每走到黑暗处都盼望着小怀玉会突然探出头来,说看,我在这里呢,我跟你们捉迷藏。

可是都没有。

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一点头绪都没有。

季怀玉出生不久鹿秀红就和丈夫离婚了,后来哥哥家出事又收养了鹿怀诗,季怀玉是她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希望。

现在收养的孩子把她自己的儿子弄丢了。

到家之后鹿怀诗就给鹿秀红跪下了,鹿秀红抡圆了胳膊直接甩了她一耳光,哭哭哭!哭能换回怀玉吗??你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居然还能把他弄丢?!

她大声质问鹿怀诗,看着她的眼泪忽然发了狠,就起手边的扫帚照着她的头一通乱打。

鹿怀诗没有躲,那次鹿秀红下了狠手,一点都没有吝惜自己的力气,打到最后甚至累出一层薄汗,咬死了牙才没把心中那句“为什么走失的不是你”说出口。

邻居张奶奶听到声音下楼来看,赶忙扑过去把鹿秀红拦住,把早已头破血流的鹿怀诗从血泊里抱起。

张奶奶冲鹿秀红喊,我知道你难过,可她也只有九岁!你想就这么把她打死吗?

打死又能怎么样!打死了我儿子能回来吗?鹿秀红同样喊回去,她忍了一肚子的委屈,这一声亦不能纾解一二。

可终究还是没有再动手。

这些年过去,季怀玉成了两人之间的心结,鹿怀诗沉默寡言,不要命似的省吃俭用半工半读,赚的钱分文不留全都转给鹿秀红。

鹿秀红亦不拒绝,给多少要多少,肆意挥霍。

这似乎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较量,姑不是姑,侄亦非侄。

家不像家。

皮肤感知到的空气越来越冷,身体却越跑越热,她似乎对这种又冷又热的感觉痴迷,腿几乎都已经跑不动了,灌了铅一样降下她的速度,可她依然没有停止。

路灯越来越明亮,路边的人和车也逐渐多了起来。

小县城的发展超出她的想象,又过了一个马路,这边的街道灯火通明,可她完全不熟悉,好像从来没来过。

街边的人很多,树上绑着灯串,各种各样的小推车穿梭其中,卖烤红薯的,卖糖葫芦的,一阵一阵的青烟升上天空,吆喝声,人们的交谈声全部混杂在一起,和老旧城区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她也来自另一个世界,与这边的喧嚣繁华毫不相干,他们尚在人间,她早已堕入地狱,这里亮着千万盏灯火,只有她被整个世界抛弃,无家可归,行走在孤独的人世。

她的心里愈发悲怆,此时她早已经跑不动了,踉跄着穿过人群,不知道碰到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对她恶语相向。

她只想往前走,只想离开这里。

前面就是县城里最著名的雾雨湖,刚刚修好的旅游区,这一片全都是宾馆旅店,街上来往的是过来旅行的游客,三三两两下来吃夜宵,不管怎么走都是热闹,都是温情。

她终于走不动了,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屁股跌坐在马路边的石墩子上,腿全部不听使唤了,软得像一滩烂泥,一步也挪动不了,嗓子里灌了太多冷风,这会儿泛起腥咸的铁锈味道,身上热得像一团火,脸却快要结冰,鼻子冻得通红,丝丝缕缕的疼起来,大把大把的汗从前额落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应崇看到鹿怀诗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学姐??”他跟同伴说了一声之后走过来:“你怎么在这???”

汗水把她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垂在额前,脸上是一种病态的红,她跑了太久太久,耳朵里是低低的嗡鸣声,对于应崇的声音反应了好久才微微抬起头。

这是应崇见过的,最最狼狈的鹿怀诗,这个人倔强坚强得仿佛一棵野草,病得脸色煞白了依然能撑过一整天的课,做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赶来,没有迟到一分钟,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坚韧和不屈,好像没有什么能把她打倒,再来十倍的痛苦也不会让她脆弱分毫。

可是,这一刻,她抬起眸的那一瞬间。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底绽着泪花,一双眼睛通红通红,仿佛落入了绝望的深渊,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这个眼神,看得应崇的心生生一跳。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忍不住在她额上探了探,“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