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果然!
鹿怀诗心里忽然弥漫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社长。”
“哎,应崇啊你来了,刚好过来对一遍词。”
应崇快步走过来,笑着跟鹿怀诗点点头后道:“好,具体是哪一段呢?”
他们对词的时候鹿怀诗就坐在后面等。
应崇这个人挺吃得开的,才刚入社不久,就被社长这样重视,好像跟谁都很熟的样子,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他们聊了一会儿,应崇忽然抬起头。
好巧不巧,正对上鹿怀诗的视线,鹿怀诗眼一热,忙扭过头去。
过后又有点后悔,扭头这个动作也太大太刻意了,不如稍微偏一下目光,恍若无事发生,并不是在看他。
她有点想敲脑袋,反应这么迟钝,总是事后诸葛。
“怀诗,你过来一下,还有君琬和嘉觅,咱们试一段唱词,决定一下谁来演五可。”社长道。
鹿怀诗还有被社长点到名字的女孩子走到前面来,这次换应崇他们几个坐回去看着她们演。
“咱们就试报花名这一段吧,这也是最经典你们所认为的最难唱的一段。”
钟嘉觅一看这段唱词就拒绝了:“学长,我一点都不会唱,我是真不会唱没骗你,我就想演青春,当个张五可的丫鬟,我唱不了。”
钟嘉觅是一个短头发的大一女孩子,长得干干净净的,性格也很利落。
“确实,嘉觅没有基础,肯定唱不了五可,那就茉一和君琬怀诗,咱们试一下吧。”
“行。”
女生们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分别清唱了一小段。
鹿怀诗最后一个唱,还没张开嘴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这让她本就有点紧张的心情更加忐忑不安。
连着起了好几次头都没唱出声音。
“没事,别紧张,”郑茉一是跟鹿怀诗一届的学姐,她拍了拍鹿怀诗的背给她起了个头:“能有这样的人?!爱花的人——”
“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鹿怀诗跟着郑茉一给出的调子继续唱,唱出来之后就融入进当时的情景里,渐渐忽略了身后的目光:“狠花的人厌花骂花把花伤,牡丹本是花中王。”
鹿怀诗找到感觉,越长越好,声音柔婉也清脆,曲调脆弱又坚强。
“他偏说牡丹虽美花不香,”
“玫瑰花开香又美,”
“他又说玫瑰有刺扎得慌,”
“好花哪怕众人讲,”
“经风经雨分外香。”
选段唱完,活动室里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居然不约而同响起一片掌声。
鹿怀诗回过神来,目光看向社长。
“唱得太好了怀诗。”社长不禁竖起大拇指。
就连不太懂戏剧的钟嘉觅都拍手叫好:“你这真是高手啊学姐,你一出声就把我惊到了,茉一学姐唱得也好,但是有点现代,你的声音就特别适合戏剧,特别适合这一段真的。”
“是啊,我也觉得还是怀诗比较适合五可。”姜君琬跟着附和,“我不太行,我还是王母吧,唱得少一些。”
鹿怀诗却不这么觉得,只是这个选段恰好是张五可得知被王俊卿欺骗,被阮妈哄着来花园的唱词,于她来说情绪比较好拿捏而已。
“我也不是推脱,我担心的一直都是情绪。”鹿怀诗实话实说。
“这……”社长有些犹豫了,他也觉得鹿怀诗唱得好,他们认识挺久了,鹿怀诗的水平他还是知道的,只是她提出来的问题也着实存在。
“情绪可以慢慢调整,”身后的声音如山间清风,应崇他们几个也走下来:“我觉得学姐很适合五可,这毕竟是大学生比赛,在戏剧这方面我们学校一直都很厉害,评剧最吸引人的还是唱,情绪虽然也重要,但也没有唱重要啊不是吗。”
一席话,搬出了比赛,搬出了学校,最后又回归本质。
把所有鹿怀诗能够拒绝的理由断了个干净,现在不光是社长,就包括其他成员也都一致认为,这个张五可鹿怀诗是非唱不可了。
鹿怀诗再没办法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应崇,他唇边的一抹淡笑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几天鹿怀诗一直不太平静。
黑色的树一直没有加她,鹿怀诗看了无数次手机,她发出的加好友的信息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每次她点开都停留在她打出的“穆丽丽同学推荐”界面上。
挺多年了,弯路没少走,从线下的寻亲机构,收费的免费的,到线上的寻亲网站,大的小的,便宜的贵的,她几乎全都尝试过了,被骗了无数次,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落空,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没有钱,坐着二十六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再倒客车到了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走到人家一看,和照片根本不一样,再坐二十六个小时回去,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
提出这么个人来的时候鹿怀诗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每一次反驳都会被“老师的家人被他找到了”“万一真的能找到”打碎。
鹿怀诗沉默的看着那棵黑色的树,再一次点击了“添加好友到通讯录”。
“我是穆丽丽同学推荐,”反反复复修改,最后鹿怀诗加了五个字:“恳请您同意。”
放下手机,心又像被油锅泡过一样,闷着疼。
不想了。
鹿怀诗拿起筷子,吃饭。
很快又到了周五。
上完生物化学的鹿怀诗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手机“叮”的响了一下,是穆家齐,提醒她要去戏剧社排练了。
鹿怀诗拿着手机叹了口气。
从周三开始她心里就有点焦虑,离周五越近这种焦虑的感觉就越盛。
她不想去。
原因也很简单,她不想见到应崇。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应崇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言谈也得体,按理说鹿怀诗不应该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