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观人而知心,文若所想果然瞒不过您老人家。”年轻男子再施一礼。
“我且问你,那芒砀山大天师左慈修为如何?”老人反问道。
“大天师护佑我朝四百年,坐镇芒砀山天师府而震慑天下宵小之辈,自是修为通天。”年轻男子略一思索后回道。
“这就对了,那你可知这左慈原本还有五十年阳寿,因何突然撒手归去?”老人又问道。
“文若不知”,年轻男子如实回答。
“嗯,这左慈推算到了这场劫数的到来,以他的修为和五十年阳寿的时间,仍是毫无把握能挽此狂澜,镇守汉家天下的使命感驱使他妄图偷窥天道,结果遭到反噬,耗尽了阳寿。以他的才能都毫无把握,你我之辈就只能静观其变,随遇而安了。”说到最后,老人仿佛想到自己身为当今儒家扛鼎之人,竟然用“随遇而安”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处境,大感好笑,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年轻男子听到祖父没来由的笑声,联想到因自家的不作为而使得更多百姓惨遭屠戮,心里似乎有了些许恼怒之意,但在老者面前,仍是压抑住了怒气,说道:“随遇而安不等于一点也不作为,我荀家身为圣人门徒,祖父又是如今儒道之首,怎能视百姓生死于不顾。”
听到寄予自己最大希望的孙子有了嗔怪之意,老人仍是笑意盈盈的说道:“你父亲一辈八人被称为荀氏八龙,而在我看来,我荀氏只有一龙,那便是你。潜龙在渊,蓄势待发,顺势而为。如今时节,龙若出头则折龙首,凤若展翅则断凤翎。正所谓鹰隼出人声而行禽举,熊虎披人皮而做兽事,天道大乱,圣人不出,乃是天理。”
年轻男子似乎被说动了,又似乎没有被说服,不置可否的朝老人躬身道:“文若受教了,祖父静养调息,文若告辞”,言罢,转身离去。片刻后,雾气又笼罩住了这方天地,似乎没有人来过。
洞府内,又一个声音传出:“荀季和啊荀季和,还亏得你自称圣人门徒,现今执儒家牛耳,这悲悯之心还不如你孙子。”
“哼,水镜你这老小子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光棍蛋一个,自然把心都放在你所谓的天下百姓身。可是我荀氏一族,千百号人,难道都要为了这个天下去死?天道无常,就算是圣人也要因势利导,不能一根筋硬,这道理你会不明白?”原本斯文至极的老人此时如乡野村夫般鄙俗之语尽出。
被称作水镜之人自然就是大天师左慈的三徒弟,此时正游历到颍川郡,便想着来看看自己的老友,也是这荀氏一族的族长-荀淑荀季和。动乱之事虽如火燎平原,但对修为通天的他来说躲避着行走自然不是难事。
“跟你讲道理我就没赢过,算了,我也该遵师命去往荆襄之地了,此时一别,更不知何时再见啊。”水镜叹息一声,身形已然闪至洞府出口处。
“哼哼,慢走不送,快死的时候记得给我传信,你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恐怕还要我替你收尸。”荀淑调侃一句,就当是送别语了。
“哈哈哈,荀淑老儿,不要食言啊,水镜告辞。”
水镜离去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者手拄一根龙头拐杖,缓缓踱出洞府,站在洞门处,小声呢喃道:“有时我也羡慕你,以天下为家,自能驰骋于天下,以百姓为骨肉,自能悲悯于世人。谁道我儒家避战乱,且看我荀氏出真龙!”
又一月,黄巾军败大汉右中郎将朱儁于长社,举国震动,朝廷派遣一曹姓骑都尉将兵五千前往救援。
风雨飘摇处,但见灯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