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前进不得,又忘不掉。这条孤寂而惘然的路上,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屏幕里,天空是雾吨吨的蟹壳青,落日余晖下,风声絮絮中。
杰克和露丝接了一个漫长而酣甜的吻。
班里同学很沉默,兴许是沉浸到故事里去了,也兴许是因为害羞。宋望宁的脸憋得通红,因为身边坐着的正是喜欢的男生,跟他坐在一起看这场画面也太羞耻了,就像亵渎了神灵。
电影太长了,宋望宁对剧情也烂熟于心,没怎么看下去,倒是心脏很没出息,一直胡乱跳动着,像生了怪病。
电影演到一半,放学铃就响了。可大家都舍不得离开,都看到放学才走,校园里静悄悄的,天色也晚了。
九月底天色开始变凉,穿上了校服外套保暖。
沈如鹤起身时,无意说了句:“你也喜欢《泰坦尼克号》啊?”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得挺认真的。”
原来他也看她了。
那么说明他对她有好奇的对吗?
像是染上了漫天的欢喜,宋望宁笑了:“嗯,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了。”
“挺巧,我也是。”
宋望宁想——
巧的不止这一件事啊。
不过,能离他这么近,宋望宁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程佑歌准备买帽子和手套,宋望宁陪着她逛了会儿商场。
商场里样式很多,满目琳琅,程佑歌挑好了眼,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让宋望宁做了决定。
帽子,手套也不是什么名牌,不过进到商场里身价就翻倍了,这么两件就花了一百块钱。付钱的时候,程佑歌问:“宁宁,你不买吗?”
宋望宁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是我妈妈给我做。”
“真羡慕你呢,你妈妈什么都会做。”
可宋望宁并不喜欢沈书珺做的,虽然暖和,但是样式老派,土里土气的,不过她没办法,家里属她地位最低,敢违抗命令,就会遭受双面夹击。
从商场里二人就分别了。
天色彻底黑透了。
宋望宁骑着自行车快速地往家走,蓦然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她看了无数次,仰望了无数次,熟悉到闭着眼睛就能勾勒出来。
她骑车的速度放慢,再放慢,唇角缓缓地勾起来。
跟在那人的身后。
一步一步。
风声悄悄的,她也悄悄的。生怕一不注意,连呼吸都会泄露喜欢。
沈如鹤竟然这么晚出来,估计在学校里跟周浩他们打了会儿篮球。
真是幸运,他们又碰见了。
可惜她连往前骑几步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在后面偷偷跟着。
假如他发现了她呢?
那她就若无其事说一声“好巧”就是了,反正她在他面前一向没什么底气不是吗?
马路空旷而安静,长长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旧电影里精心设计的长镜头。
宋望宁莫名想起了杰克和露丝——柔软的,温热的,日暮下缄默的吻。
她又想起了初见沈如鹤。
是初二刚转学到这边,那年的第一场雪刚刚落下,地上一片斑白,远远地看,像一条奶白色的河流。
她功课跟不上,有个很好心的老师帮她补习。
她很晚才回家,没想到遇到了初三的小混混。
那群小混混顽劣,以取笑别人为乐。也不知从哪里得知她是转学生,笑话她校服发白,穿着破烂,笑话她普通话不好听,还笑话她是聋子,怎么难听怎么说。
一群人围攻一个小小的她,她刚来这里还没几天,哪里能抵挡这些恶意啊。最后,她被推倒在地上,零花钱也没了,整个人瘦小而狼狈,浑身颤栗。
很晚了,她无助地蹲在学校旁边小巷的台阶上哭泣。
风是冷的,墙是冷的,地板是冷的。她的脸是冷的,唇也是冷的。
高高瘦瘦的少年朝她走来,戴了个黑色帽子,背着黑色书包,穿着对面一中的校服,五官清俊,身量修长。
那时候的他就足够耀眼。
宋望宁知道他的名字,对面初中的校草,沈如鹤。
沈如鹤将一提东西放到她手心,轻声说:“别哭了。”
在一众处于变声期的少年面前,他的声音就足够好听,好听到难以忘记。
宋望宁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久。
沈如鹤给她的是一份巧克力,包装精致,上面都是外文,进口的。
宋望宁从没吃过那么甜的巧克力,融在嘴里,甜到了心里,滋滋冒着泡。
后来,宋望宁想尽办法了解他,知道他干净俊秀,很多女生喜欢。知道他聪明,优秀,经常在各种竞赛中得奖。
越了解就越喜欢。只是隔着一个学校,他们不能经常见面。她发誓,将来要和他念同一所高中。
她的心中原本没有光,沈如鹤成了她的光。
她愿意为他冲锋陷阵,一往无前。
从此向光而行。
宋望宁栽了。
再也忘不掉他了。
爱意是偏偏,反其道而行。
少女心事发酵着,从初二到高二,她迷茫着,也期待着,一个人怀揣其中苦涩,只为汲取一瞬微弱的光芒。
她太喜欢太喜欢他了,第一个给她善意的少年啊,要她如何忘记他?
喜欢到宁愿将这颗暗恋的酸橙吞进肚子里,五脏六腑都染上酸楚。不需要回应,她默默喜欢他就够了。
宋望宁不会忘记,那晚月色很美,地上有雪絮映照,像是误入仙境。
这一生漫长,像风无止息,叶无归路。少女悄悄种下爱慕,从此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