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君子昂也确实认识羊公羽。

百年之前，当年羊公羽是最富盛名的年轻高手，年轻一辈中武道第一人，声名比之现在的四君子还要强盛。

他成名时，君子昂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后来羊公羽剑道大成，为一个影族女人跨影河，连斩影族四领主、十二墨将、不计其事高手，生生将影族杀得人才凋零，龟缩八十年后才堪堪恢复。

再后来，羊公羽将自己与影族妻子共封神仙峡，使影族不能妄动，守护一族也因此得享几十年的太平。

君子昂那时年轻，满身热血，不免对这一代强者发出憧憬与向往，拼命搜集他的各种资料。

因此，他会认得羊公羽的佩剑。

在君子昂年少的时候，曾经也想着若亲眼见见、亲手摸摸这把名剑。

但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守护一族的使命已到骨子里，再看到逍遥游时，憧憬已经不敢有，剩下的只有警惕。

他知道，逍遥游与羊公羽以及他的影族妻子同封神仙峡，如今逍遥游现，说明羊公羽的封印已破，他的影族妻子自然也已脱困。

那个女人拥有一半的圣女之血，她之脱困，代表守护一族难得和平的好日子已然结束。

影族就要来了！

不管面前的陈暮白是否为影族的奸细，但他说的确实没错，影族就要来了。

君子昂面容稍微平和了一些，他往椅子坐下椅子，看一眼君沽酒，又看一眼距穆，然后又看君沽酒。

如此来回，视线在两人间不断跳动，表明他神思不定，持续在信任与猜疑中不断反转。

最后，他视线落在陈暮白身上，为他的摇摆心路划定了终止，君子昂语气平淡，无喜无怒，对陈暮白道：“邪天子，老夫知道你。”

“昭元三十六年，你所在的村子为影族所灭，你是唯一的幸存者。那之后，你便满世界在寻找那个毁了你一家的影族。”

“你与影族存着有血海深仇，这些年亦斩杀了不少影族，若是站在寻常人的角度，如何都该信你。”

“但老夫不是寻常人，老夫是神农传人，是九处封印的守护者。”

“影族狡诈，为了获得守护者的信任打开封印，各种阳谋阴谋，这八十年来老夫见过无数。”

“苦肉计并不是没有。”

君子昂身体微微前倾，言语并未过激，却更为郑重起来。

“邪天子啊。”

“老夫想信你，却也不敢信你，因为老夫害怕出错，世上的事情，有些错可以挽回，有错一旦犯了，就会万劫不复。”

“容老夫抱歉，这个错太大，老夫不敢犯！”

君子昂叹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将逍遥游递还给陈暮白，然后径直走到门前，为他们打开大门。

“请回吧。”

开门，送客。

拒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刚才陈暮白的那一句“影族要来了”，确实有打动了君子昂，稍微撬开了一点他警惕的防备心，所以他才会跟陈暮白说后面那样的话。

但也确实如他所说，他很想信陈暮白，却不敢去信，因为他身上承担的责任太大，远远超过了一切。

事到如此，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

虽然并未达到目标，但陈暮白还是起身，在君子昂九分坦然半分挣扎的目光中走到门口。

他忽然停住，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君子昂：“这几日，我会守在君府之外。”

“这张纸上留了我一点灵力，若有事需要帮助，只需将纸烧毁，我便会有所感应。”

“这算是加一道保险，对你没有坏处。”陈暮白强调，捏着纸条的手举在半空。

君子昂迟疑地接过附有灵气的纸条，端详了一阵，觉得确实没有问题，才塞进了袖子里，拱手道：“心意老夫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