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自厨房打了一小杯水过来,放在石桌上,“慢些吃,喝口水,莫要噎着了。”
聂梵点头,接过水一饮而尽。
如今正是清晨,风和日丽,老槐树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对而坐,女子温柔眉眼如画,少年低着头狼吞虎咽,光斑细碎落在两人身上,浅淡又温馨。
白俞刚一进院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于是他皱了皱眉,对白宁说的第一句话是:“这小孩儿怎么还没走。”
大煞风景。
白宁不想搭理他。
聂梵动作一滞,有些尴尬。
“不会真是你在外头生的吧。”白俞挑眉,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季言知道吗。”
白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刚收的徒弟。”
“徒弟?”白俞特意多瞧了几眼聂梵,对白宁道:“我瞧这小孩儿……根骨不咋的,你收他做什么。”
聂梵闻言霎时红了脸。
白俞此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宁忍无可忍,指节轻扣石桌:“早饭在厨房,拿了快滚。”
眼看白宁要翻脸,白俞也是个识趣的,小跑着去厨房,自灵器中拿出一个食盒,轻车熟路的将瓦罐里的甜粥往食盒里倒了个干净,末了还不忘装两个包子走。
“阿宁你这包子做的真是越来越好了。”白俞装好东西出来,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囫囵道:“颇得娘亲真传。”
白宁抿了抿唇,懒得搭理他。
白俞左右脸皮厚,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往外走。
直到白俞彻底出了院子,聂梵才堪堪开口,说出心头困惑:“不是说,修士达金丹期后便可辟食五谷吗?大、师伯……怎的还吃东西。”
聂梵一时口误,张嘴就想喊大师兄,废了好大功夫才理出如今的辈分。
白宁笑了笑,温声解释道,“师兄与我皆是跟着娘亲长大的,我们娘亲素爱凡人的衣食住行,虽已达辟谷之境但不舍人间美味,是故我们也受她熏陶,未曾戒了五谷杂粮。”
白宁的娘亲,亦是清净派的掌门夫人。
聂梵听说过,掌门夫人心怀人间,常年游历四海。
“可是我听师兄师姐们说,人间五谷带有尘世俗气,口腹之欲会污染修士的至纯心境。”聂梵弱弱道:“我们若想修得正果,须得远离尘世俗气,修清静卓然之气。”
看白宁在一旁夹了撮腌菜吃,抿了抿唇,津津有味。他顿了顿,愈发没有底气:“师父以为……是这样吗。”
谁能知道,整个清净派修为最高的素晖尊者,私下里竟然没有辟谷。
白宁放下银筷,笑笑,道:“是也不是。”
少年顿了顿,瞧着她,等着下话。
正好借这契机将他往修炼正道上拉一拉,白宁颇为耐心道:“只要道心坚定,口腹之欲也好,男女之情也罢,不过是过眼云烟,拦不住修士的澄澈之心。”
“那既然如此。”少年讷讷道:“凡人与修士,到底有何区别。”
在外门弟子眼中,凡人与修士的最大区别便是在是否辟食上。
外门弟子之所以称之为外门,一大原因是他们都是群未能辟谷的小孩子。
白宁顿了顿,想到话本子聂梵修道十余年始终未能辟谷,一度成为心结。
她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说到底修士与凡人并无不同,都是集天地灵气而生,有七情六欲皆是正常,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纵使凡人与修士真有不同,也绝不是在是否辟谷这个问题上。
修士借由天地灵气修炼,相比较与凡人,多了几分通天达意的能力,这种能力会随着修士境界的提升而愈发强大。
譬如白宁本人,突破化神期,有了窥探天机的机会,这才有机缘自神使手中看到自己未来的命运。
聂梵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脸红,道:“七情六欲皆是正常,那……”
那他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说,他喜欢师父做的东西?
说到最后聂梵已然没了声音,白宁看他模样,以为他想到了白晞晞。
白宁轻轻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们这些外门小孩儿,都才多大呢。”白宁没好气道:“正值年少,当好好修行,脑子里都装的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何能参悟天理,感悟天地?”
聂梵吃了痛,捂着微红的脑门,有些不明所以,闷闷道:“不是您说……不影响吗。”
“那也得你们长大了才行。”白宁义正言辞,“还是小屁孩儿呢,不许想东想西。”
长大了才行?
聂梵扁了扁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刚结束完这个话题,头上的老槐树忽然无风自动,白宁下意识抬头,刹那间,原本仅剩几片残叶的槐树有如枯木逢春,瞬间开满了花。
此时,素色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宛如一场盛大的花瓣雨,槐花的清香窜入鼻翼,树上枝叶繁密处,渐渐显现一个人影。
白宁停顿了良久,才认出树上坐了一人,也不知到底在那儿出现了多久,现如今正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白宁一时红脸,讷讷开口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