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手下垂死挣扎,败给了死亡的命运。张泽清晰地感知到,掌下的这具身体,脉搏已经停止跳动,最后一点生气溃散,再没有任何转机。
“我......你......”
沉默地松开手,他的心头沉甸甸一片,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分明看到,在生命的最后,小姑娘临死前都在挣扎着说“救救我,我不想死”。
张泽低下头,敛目垂眸,为逝者献上无声的哀悼。
直到这时,他才有时间仔细看一眼这人的容貌。
被血糊住的面容看着有几分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思索半天不得要领,他无意间看到小姑娘袖中露出的一节手帕上绣着的兰花,忽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位朝他扔了帕子又要回去,然后祝他和天乙情意永固的小姑娘吗。
一股邪火猛然在心中燃起,带着连张泽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滔天愤怒,炙烤着他的理智。
这么一个小姑娘,风华正茂,机灵聪慧,家境不错,但没有学过半点拳脚功夫,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本该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现在却孤零零一人躺在这条巷子里,早早丢了性命。
他想起了茶摊前的那一场冲突。
如果说烈火刀屠武和被他杀掉的那个江湖人是罪有应得活该如此,那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呢?难道她也合该遭此劫难吗?
习武不为惩奸除恶报效国家,反倒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他又想起,寻阳城可是数得着的大城镇,在武林中人齐聚此地的当下,这里都能发生这样的惨案,那么在其他时间的其他地方呢?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只是因为运气不佳,碰到作乱的武林败类,就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再看看平安县城里的守门衙役,若真有歹人为非作歹,他们拿什么去保全自己,保护城里的百姓?
或许有人会说,不是还有大侠吗?总会有人行侠仗义的。
但那难道不会太迟吗?在这中间,又会填进去多少条人命?
这样的现状张泽无力改变,但至少,至少,他可以还小姑娘一个公道。若是有朝一日抓到那个贼人,他定要废了那人的武功,叫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再不能恃强凌弱。
可说到底,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逝者已矣,人死再不能复生,对已经死去的姑娘来说,再多再狠的报复又有什么用呢,终归是迟了一步。
“愿你下辈子运气好一些,别再遇上歹人了。”
张泽看了眼血泊中毫无知觉的姑娘,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斯人已逝,总不能让小姑娘就这么衣衫凌乱地躺在地上。
这一处小巷被小姑娘的血寸寸浸透,明日,还不知道要引起怎样的骚乱。
这里已经没有他能做的事情了。张泽长长叹一口气,摇着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等他转身,小巷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站住!”
听声音,还挺年轻。
张泽心脏猛地一跳,慌乱中不自觉后退几步。
“贼人休走!”
破空声中,一位年轻少侠手持一把长剑从巷口窜入,剑锋直指张泽心口。
头一次被迫与人以性命相搏,再高的武功都压不下张泽心中强烈地紧张,什么基础拳法,什么空手入白刃,全部被他忘了个干净,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不断迫近的雪亮剑尖。
眼看着他要被刺个对穿,关键时刻,身体的本能眨眼间占据主导,硬生生平地横移三米,张泽撞在墙上的同时,成功躲过致命一击。
少侠一招不成再生一招,手臂平举,折剑横扫。
张泽被夹在剑和墙之间,退无可退。
眼见自己要命丧于此,他疯狂运转内力,想要拼死博一线生机。
“师弟小心!”
惊呼声中,一点银芒后发先至,跃过张泽,撞在少侠的剑上。
少侠猝不及防,硬吃了这一记突袭,握剑的手虎口巨震,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得急急后退五六步,被同伴拉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体。
变故突发,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半空。
身披夜色匆匆而来的天乙两三下越过众人,径直挡在张泽面前,铺天盖地的杀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眨眼间铺遍全场,只一人,就让巷口的众人不敢动弹。
他虽不发一言,却已清晰明了地摆明姿态——
谁敢伤害主人,那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