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别啊,天荒地老,岁月静好……
他就是……继父许叔的儿子:许湛。
这两个字就足够分量。因为,许湛,是一种存在,一种结界一样的存在。
二十年前,老妈嫁给了许叔;二十年前,他们寥寥几面,然而,一切都定格。
迟心轻轻咽了一口,突然放空后心悸随之而来,顺势靠在墙上,金属的冰凉刺进皮肤。
一直以为是小时候不懂事,等长大懂事了,就好了。刚才这一面,迟心才真的明白:天敌都是自然而来,人怎么扛得住?别说长大、变老,就是千山万水,天荒地老,也没戏。
时间这种东西,配上爱,醇厚;配上恨,刻骨;配上恐惧,历久弥坚啊……
刚才他没认出她来,因为他笑了,漂亮的眼睛。这样看来,她运气真的不算太坏。毕竟,大自然给个天敌就得给你个保护色。十几年过去,他不认得她了,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没来得及逃命,可也没死那儿。物竞天择,她还能活着也不是全无道理。
进了电梯,摁下楼层。狭小的空间四面镜子,仰头,天花板上映出一张脸,煞白的,鬼一样。摸出唇膏,捻出点颜色,稍稍涂在腮上,嘴巴上。
……
房门打开,迟心赶紧绽笑,“妈!许叔!”
把她让进门,迟芳华端详着女儿,“怎么了?怎么有汗?”
“哦,跑急了。”迟心擦了擦额头,她爱出汗,运动量大的时候还好,可害怕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头顶像有泉眼儿一样。其实,这是一个好的变化,不然还像小时候,那尴尬的就不是额头,是裤子了。
“刚下班就赶过来吧?”继父许驳州忙招呼,“快坐下歇歇,路远么,堵不堵车?”
“还行,有地铁。”
“远什么,”迟芳华拉着女儿坐下,笑道,“远油的培训中心就在浦江,离这儿地铁两站。”
迟心抿住一口气,太后就是太后啊,难怪住这里,五点半下班跟她约六点,真是步步陷阱!
说着话,迟芳华顺手拿起女儿脖子上挂的卡片,远油明晃晃的LOGO,“员工卡么?怎么没名字?”
“咳,这是培训中心的门禁卡。挂着方便。”
“员工卡呢?我看看。”
“还没发呢,回总部才有。”
“是么?”迟芳华有点疑惑,许驳州接了话,“迟心,领导和同事们都好么?还适应吧?”
“哦,目前见的是培训老师和人事部的,都挺好的,其他同事么,就是我师兄们。”
“那就好,远油这样的公司藏龙卧虎,能学的东西很多,咱们迟心又聪明,好好儿干,大有前途。”
“嗯嗯。”
“月薪多少?”迟芳华问。
“一万五。”迟心咽了一口。
“才一万五?陆老的学生才给这么点儿?”迟芳华声音忍不住就尖。“不是说远油待遇好得不得了嘛?”
“不少了。”许驳州说,“这是培训期。实习期后肯定会涨,远油有各种绩效奖金,加起来就很可观了。”
“嗯嗯。”迟心赶紧点头。应该是真的,去年老大还住在老旧的公房里,今年就已经租到公司附近的公寓了。
“那就好。”迟芳华勉强算是满意。
“咱们去吃饭吧?孩子忙一天也饿了。”许驳州建议。
“好,那我换衣服。”
眼看老妈进了房间,迟心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妈,那个,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到,咳,许湛了?”
“你们碰到了?打招呼了么?”迟芳华挑出一条裙子,“吃完饭去逛逛,你说穿这个冷么?”
“那倒没,一个背影,看着像。”迟心挑了毛衣给她,“冷,还下雨呢。”
迟芳华接过毛衣,摆弄两下还是拿起裙子。迟心没再动,歪头看着,“妈,我怎么不知道他也在凌海?干嘛来了?”
“每次电话里跟你说点儿什么你就忙忙忙,这怎么想知道了?”
迟心没吭声。
“许湛去年就从京城调到凌海了,现在啊,”迟芳华冲女儿神秘地一笑,“是远油华东大区工程处处长!”
“什么?!”
迟心声儿都变了。迟芳华很满意这反应,“吓一跳吧?之前我跟你许叔就商量了,迟心要是考不进去,咱就找找你这位大哥。现在好了,都省事儿。你呀,好好儿干,许湛是总部派下来的,虽然是平级调动,可是意思都知道,这就是下放锻炼,回去肯定高升。你还怕什么?就算他回了总部,以后你在凌海升职加薪,那还是事儿么?咱不说开后门儿徇私吧,至少有机会来了,没人敢压制欺负你不是?”
我的天哪……
倒吸凉气,愣了一秒,迟心赶紧问,“妈!刚才你们跟他说我进远油了??”假如她真的进去,工程部部长必须是她的顶头上司!
“没来得及。他忙啊,就几分钟,给我们送了一张购物卡就走了。”
“哦……”
一颗心落地,迟心忽然觉得通体透彻,原来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这要是考上了,她就离死不远了!
大远油,多谢不取之恩!
“妈!许叔!晚上咱们去吃正宗的本帮菜。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