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戚远承听明白,把课本收起来,“要输完了,我给你拔掉。”
这是盛沂最后一次来打点滴,也是水星头一次在听到隔壁的响动就推开门,她在门口冒进脑袋,抹着门边的小刺,朝里望了一眼,戚远承正准备里拔针管。
戚远承见她推开门,很自然地问:“怎么了?”
“……姥爷。”水星抿了抿唇,小刺好像扎进手里了,刺刺的,“我想问问晚上吃什么?”
“去问你姥姥。”戚远承向来不管这个。
蒋林英在楼上做晚饭,飘着的味道都能知道是红烧排骨和酸辣土豆丝。水星嗯了一声,努力平复面上的窘迫,佯装不经意,飞快地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等拔点滴的盛沂。
盛沂也正好抬头,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对上,水星又在骤然间错开眼,跟盛沂不同,水星的呼吸差点儿都要断了。
戚远承低头,半弯着腰,在给盛沂拔针,他没注意到两个人的动静,又问:“是不是饿了?”
“嗯。”水星的脑袋退回去了好多,又像是一只缩头的乌龟,“有点儿,我上去看看姥姥做什么。”
从楼下跑到楼上,水星的心跳更急了,像是跑完八百米以后,胸口总是闷闷的,像是被石块压了很久,又明明没有。
蒋林英听见水星回来,拿着铲子出来:“病人都走了吗?”
“没有,还有,”水星想提盛沂的名字,抿了抿唇,“……一个。”
蒋林英没多想:“是不是快结束了?”
“嗯,快了。”
“行,准备吃饭吧。”说完,蒋林英从厨房端出盘子。
果然是炖了排骨,也炒了酸辣土豆丝。水星凑过头,爬在饭桌上,去闻那股香味,心里升起的焦躁感还没有消失,好像最近心慌的频率格外地多。
水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的原因,但又能确定,她是因为一个人。
吃过晚饭,蒋林英收拾碗筷,戚远承要给水星讲今天下午的题,两个人都没有提下午的事情。
戚远承打开旁边的台灯,让水星找到今天下午的问题,拿回课本的时候没注意,物理课本上多了一条用铅笔画上的黑线,有些弯。
“这道题是吗?”戚远承指着物理课本。
水星点点头,脑袋里却在想这条黑线是不是盛沂画上去的。
“先选取挂钩为研究对象,然后再假设细绳和水平夹角为阿尔法,看见这个条件和公式了吗?代入这两个。”戚远承今天讲得格外顺畅,一点儿都没停顿,“这里写着F等于12N,我们再将绳子延长。”
“嗯。”
“你先套着这个几何条件,再代入之前的公式。”戚远承问,“算算,答案是什么?”
今天下午,她在隔壁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盛沂的思路也清晰,一共用了三种方法,反复讲了很多遍,而这会儿的戚远承只跟她说了最简单的一种。
水星垂下眸,眨了眨眼,是10N。
水星还没有上过高一的课,这段时间的课本都是自学,戚远承想着说一遍确实有些难以理解,刚准备讲第二遍:“是不是不知道,没听懂吗?”
“不是。”水星摇摇头,“我听懂了。”
戚远承不放心,又问她:“答案是多少?”
水星在一边的废纸上写下步骤跟答案,回答:“10N。”
戚远承嗯了声:“确实是懂了。”
“谢谢姥爷。”
戚远承讲完题,就要去洗漱休息,现在的时间不早了,水星也是该睡觉的,她关上室内的顶灯,躺到床上,但睡不着,只能睁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盯着天花板发呆。
房间里传来隔壁房间里戚远承和蒋林英的对话,他们声音很小,水星有些听不清,但这样的场景太熟悉,水星又回想起今天下午在隔壁,戚远承跟盛沂的对话,他们当时在隔壁做题,盛沂问戚远承要了张纸,他列了三种的解法,都写在那张纸上。
等隔壁房间的动静消失了,水星终于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
十月初的天,水星没有开灯,也没有穿拖鞋,地板是水泥的,脚趾触上去下意识地会弯曲蜷缩,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抹着黑,在玄关处找到一双鞋,提着下了楼,进入一层才敢穿上,鞋子是拿错的,应该是戚远承的,皮质的内芯冰冰凉凉的,很快地吸收掉脚心的温度。
水星打开一层的防盗门,进了隔壁的点滴室,找到药柜边上的抽屉,小心地拉开,凑近,在月光下去寻找下午的解题纸。
纸页翻动,细细密密。
乌云遮蔽了月亮,水星偷走了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