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他的人,是流浪儿,也就是“羂索”。是飞鸟在找毛球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同龄人。
羂索说,他只是经过这里,听见了地底下的声音,所以才会把坟挖开来的。
逃出生天的飞鸟怔怔地看着自己躺着的那块黑土地,他面色苍白。
黑土地里有一个破旧的木盒,那就是他的棺材。
若叶和茂子一定以为他死了,所以才把他埋在地下的。那母亲呢?母亲知道这回事吗?
飞鸟的手和脚都软了,他差点就要被活活地闷死在地下。如果不是羂索路过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这份濒死的体验令他有些走不动路,飞鸟蹲在地上,用手臂锢着自己的双膝。
他小心翼翼又无比感恩地说:“谢谢你……”
羂索的眼圈很深,看起来熬了数个夜晚,没有好好安睡。
“嗯,没关系。”
“我只是刚好路过。”
飞鸟要回去找若叶和茂子,可是,若叶和茂子却搬离了那里。听周围的人说,她们回老家了。
“毕竟遇到了那么恐怖的事情嘛。”
被飞鸟询问的婆婆,感慨道。
飞鸟变得局促不安了起来。此时羂索问他:“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呢?”
飞鸟想也没想便告诉他:“我要回家。”
若叶和茂子的家本来就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遥远的京都。
“京都?是圣上居住的地方吗?”在听到飞鸟这么说了之后,羂索的脸上出现了兴趣盎然的表情。不过,一种深深的恐惧依然掌控着他。飞鸟想,这肯定是他的错。他(飞鸟)在地下呼救的事情肯定吓到对方了。
飞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无比骄傲地说:“父亲他是圣上的幕僚,能够直接参加政事。”
羂索说:“你的身份听起来真高贵。可是你为什么住在这里呢?”
他的双眼睁得很大,眼底似乎有浑然天成的幽火。
飞鸟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干燥起皮。他太久没有喝水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羂索去河边捧来了水,在飞鸟用水沾湿了嘴唇后,他又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于是飞鸟提起和他一同出生、却好像被他夺走了健康的兄长,无惨。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犹豫。当初,母亲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把他送出来的。
“前年,还有去年的春天,母亲都来看我了。可是今年,她还没有来。”
羂索神色飘忽,他问起飞鸟母亲的名字。
飞鸟的母亲,被人称作“紫阳夫人”。
“我在流浪的时候听闻,紫阳夫人身染重病,各地的名医都到她的身边去了。”似乎是不确定这个传闻的真实性,羂索又补充着说,“……我听人说的。”
忧愁逐渐爬上了飞鸟的脸,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对,对啊。天生被笼罩在死亡阴影下的兄长,被强盗差点杀害的他,母亲的病重似乎也成了一种“可能”。
飞鸟捞起自己的袖子,他的手臂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他的胸口也有这样的伤疤,那是因为强盗残忍地杀害了他。
然而,明明要因此而死去的他却莫名其妙地“死而复生”了,就连可怕的伤口也迅速地结成了瘢痕。
好奇怪……好恐怖……
一想到自己身上这怪异的遭遇,还有母亲的病重,飞鸟的脑袋就变得一团乱麻。
他抓住羂索的手,也是他后来才发现的事情。
羂索如福至心灵,他提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样,我陪你去京都吧。”
一个孩子的份量是很轻的,两个孩子的份量估计也没有重到哪里去。
可就算是知晓其中的重量,飞鸟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刚刚遭遇了死亡威胁的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充满了感恩。
而现在,羂索说要陪着他一起回京。
回到那个盛传阴阳术的家庭。
飞鸟想,只要回到家,发生在他身上的未解之谜一定会得到解答。
飞鸟十分出神地想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羂索正用一种热情的、渴求的眼神看着他。
他那沾满了黑泥的手,光秃秃且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