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济我于生死离别
这一天晚上,若叶带着茂子去山下买煤炭了。离开之前,若叶说过,如果天色太黑她们就留在山下了,第二天再回来。
明明昨天的月亮和星星都那么明亮,可是今夜却混沌无光。这样的黑暗,似乎昭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是一种直觉,直觉往往要配上卜卦才能够得出正确的答案。
一个人睡觉总是心里发慌,所以在入睡前,飞鸟还看了两遍门有没有栓好。
春天的空气里还带着一些冷意,所以他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
到了半夜,处在梦境中的他突然听见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也许是老鼠。
不想和老鼠进行夜间搏斗的他样被子蒙上了耳朵,假装自己根本没听到这个声音。
可是后来,飞鸟却听到了一声撞击声。难道有那么大的老鼠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进了窃贼。
飞镖从被子里抬起身体,可是天色幽黑,夜里也不会去浪费油点油灯,所以飞鸟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翻进了他的家里。他只看到一个绰绰的人影,在窗前微妙地动弹着。
一样东西被小偷丢了过来,正巧砸在了飞鸟的脸上。他被这种猛烈的撞击砸得头昏眼花,身体里的力量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他重新跌倒在并不柔软的床铺上。
没有掩饰的逃跑声,在门吱呀一声后流窜而出。
无力起身的飞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被砸到的地方,那个部分靠近眼窝但是又在眼睛上面一点。
啊,砸到了眉骨。
他摸到一手粘稠的液体,那大概是“血”。
飞鸟晕晕乎乎地靠在墙上,他的脑袋有一些不清醒。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够熬到白天,熬到若叶和茂子回家来。在那之前,他拿自己换下来的还算是干净的衣服按住了伤口。
可是这份安静还没有保持多久,窗外的黑天里亮起了好几段火光。飞鸟迷惑地看向窗外的火把,他不知道外面有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接下来,他家那隙开着的门,被重重地踹开了。
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飞鸟看见一些足以让人痛苦的、凶残的强盗之面。那些面孔,就像过往飞鸟从京都的天空上看到过的脸。他们比在朱雀大道上行走的泷夜叉姬更恐怖。
名为“邪恶”的力量,正像夏日的烟火一样缓缓上升。
好……痛苦。
痛苦不堪的贺茂飞鸟,因此而流下了眼泪。
他的眼泪在生死离别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在意他被邪恶的气息所折磨的内心。
直到下一个时辰,荒芜的世界又迎来了一位曾经逃走了的“客人”。
……
……
面对眼前的情景,羂索大吃一惊。在被发现偷窃的行为后,他迅速地逃走了。
如果是平时的他,会进行下一个目标的挑选。可是今夜的天太黑暗了,没有星子,也没有明月,所以在逃跑的道路上,他的心如鼓点般擂着。
这种心悸的感觉让羂索有些难以动弹,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后,他诞生了一个比较疯狂的想法。他要回到原地,重新去他刚才偷窃失败的那户家庭。
但是那间小小的屋子,已经和一个时辰前两模两样了。地面上落满了稀碎的物品,还有几点未灭的火星。
屋子的门大大地敞开着,里面甚至比先前更安静。
羂索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摸索着点起油灯,借助着光芒看清了房间内的一切。
那简直就像是被大型野兽袭击了一样,屋内的所有物品都被翻得乱七八糟,门口堆积着几双破旧的鞋。
羂索咽了口口水。
地面上躺着一滩莲叶一样的红血,但是莲叶会随着风动,血却不会。
羂索在山上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对方只有左眼上有红色的痕迹。但是现在,他整张脸上都是斑驳的红痕。
只是先前的对方会呼吸,此时的对方似乎已经不会呼吸了。
羂索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响动着,他似乎耳鸣了,他的耳朵边上也只有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鼓起勇气走到那滩血迹前,他像别人教的那样用手指在对方的鼻子前试探了一下。
还有鼻息。
或许是在“愧疚”与“恐慌”的双重催促下,羂索支起对方的肩膀,十分费力地把人架到了自己的背上。他还太小了,他身上的孩子的重量,并非是轻飘飘的纸片。
羂索几乎是拖曳着对方行动,他觉得山下应该有医师之类的,如果快一点的话,兴许还有救。
如果一切不是因他而起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去救与自己无关的人的。可羂索曾经听说过,饱含怨恨而死的人会在死后化为恶鬼,然后去寻找导致他死亡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