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霍扶光远远朝那人意味深长一笑,不待那人反应,转眸又问谢昭宁:“你唤甚么?”
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倒意外将谢昭宁闹得脸色堪堪转过青紫便又泛起红晕,窥她的眼神愈发古怪,又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赧然,刚刚对阵时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模样登时散了个干净。
“问你名姓,”霍扶光“噗嗤”又笑一声,顿觉得他颇有意思,追着他侧脸瞧过去,不依不饶,旁若无人得当着三百余人的面,也不怕他再行刺,踮着脚尖朝他下意识拖了长音,撒娇道,“你到底叫甚么?我问你老半天了!你也应我一声啊?”
适才狠得要杀人,如今又一副小儿女的娇蛮样,可这问题难答,谢昭宁连耳根皆一并红了个透,越发不敢看她了,握着拳尽力撕扯着喉头,嗓音喑哑道:“谢——谢明安。”
“谢——明——安。”霍扶光下意识随他复述一遍,眼神一瞬迷茫又温柔,她舌尖抵在下齿处,似呢喃般来来回回念了两次,“安——安。”
那简简单单一个字,似是在她心头莫名挠了一把,不见血,却有些刺痛的感觉。
但那感觉来得快,去得疾,似秋风拂过湖面,转瞬了无痕迹。
“还挺好听的。”霍扶光又笑一声,一抬眸,陡然便见谢昭宁刚哼出一个“你——”,身子一个摇晃,闭眼就要摔倒,不由出手将他一扶,让他体重带得往后踉跄两步才站稳,“噗通”一声,他身后姚启顺抱着家姬仰头栽倒,不省人事,再往后,刀剑“当当哐哐”接连落地,那一众高门贵族与侍从小厮也瞬间仰躺成了一片。
“哈,王叔的药奏效了。”霍扶光将谢昭宁小心往地上平着一放,抬手一招,扬声嘱咐骁羽营,还颇有些山匪头子的意思,“将人绑了,扛上马带走,去将坡上也搜一下,然后把马车内物事分拣分拣,衣裳包袱留下,银两收往一处清算清楚后入库,其余货物押往周边郡县销赃。”
骁羽营应声而动。
“一帮废物带一堆累赘。”霍扶光眼瞅着那二十辆华贵马车横挡在山道间,眼角微微抽搐,嫌弃道,“放也没地儿放,带又带不走,指不定卖都卖不掉,只能劈了当柴烧。”
她话说完,再垂眸昵了眼阖眸躺在地上的谢昭宁,语气陡转轻快:“就你还像样些。”
她越瞧谢昭宁,便越觉他颈上那一圈合着血色的青紫伤口很刺眼,不由蹲下身,从怀中取了伤药出来,给他仔细抹了一圈,又拿锦帕包扎好,在喉头处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苏梅骑马过来,下马道:“你自个儿的伤呢?”
“???”霍扶光闻声仰头怔忡一息,突然“啊啊啊啊啊啊”痛呼起来,眼底泛出泪花:“我脖子好疼啊啊啊啊!”
她本就是怕疼之人,平日手指破个皮都能抱着霍玄胳膊哭天抢地。
苏梅没好气夺了她手上药膏,俯身替她涂抹颈上的剑痕,一改温婉模样,柳眉一竖,嗔她道:“叫你逞英雄。”
苏梅给霍扶光涂完药,见她眼神又不停往谢昭宁脸上瞥过去,还忍不住右手些微一张,欲拿掌心去贴他左脸颊上那颗红痣,连忙将她手臂扯回来:“你也矜持些?”
“不是,我——”霍扶光辩驳一声,“我觉得,我似乎认得他。”
苏梅简直没眼看:“你梦里的认识,见着个好看男人,就觉你认识?”
“我……”霍扶光右手虚握两下,转念一想,难不成真是梦里见过他?她前几日做过个甚么梦来着?她挠了挠发顶,算了,记不起来了。
“带走,带走。记得把他与那个金闪闪的皇子关一起,我觉他这身应变功力与武艺,指不定今晚用得上,他们家殿下要是不愿舍身取义,问问他可愿做个替身杀身成仁。”霍扶光起身与苏梅一挥手,认真嘱咐道,“别把他脸伤了啊!”
苏梅:“……”
“我怎不知你还是个色胚呢?”苏梅简直啼笑皆非。
“我也是今日才发觉,我原还有此潜质啊。”霍扶光起身上马,冲她丢个眼风,又自我调侃似得一笑,“驾”一声,打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