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十只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尽管带着面纱,薛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曲泽暄沉吟片刻:“表妹,你跟我来!”
两人站在外间一处角落,曲泽暄表情严肃:“我知姑父在西坞城生意做的颇大,想必表妹自出生起就见识不凡,只是古董行里水深似海,表妹千万不要勉强。”
总是赔那掌柜百两银子,也好过一着不慎让表妹名声受损!
可薛姌想的确实另外一件事。
从街头走到街尾,她都没有寻摸出一个自己目前能做的生意。眼下掌柜的拿出五百两,说是赔礼道歉,实则是请她出手,等于这银子就是请她的资费……
再抬头,薛姌藏下眼尾的狡黠,问:“可我们到哪里找一只价值百两的蝈蝈赔给人家呢?”
曲泽暄:“……”回府定要将三弟按在地上狠抽一顿鞭子!
衣袖被人轻轻扯动,薛姌坚定又稚嫩的声音响起:“二表哥,让我试试吧?万一不成我们再想办法赔掌柜银子!如果我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挣五百两银子呢!”
曲泽暄蹲下,视线与她齐平:“你可想好了?”
薛姌点头。
“好!”曲泽暄把手搭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认真道:“你且去看看,便是无法帮到他,也诚实相告。万事有二表哥在,别怕!”
薛姌在心底摇头,想说她怕什么呢?
对古董的鉴别其实她并未刻意学过,只是梦里一生,她曾亲手将爹娘多年给她积攒的嫁妆一件件卖出去,每一件过手,都有人在旁长啧短啊地在旁评判……
宴春山房修养时,大人见她常常盯着些漂亮的物件器皿出神,偶尔会问她在想什么。
再后来她的床头总会多出几本绘着精致花纹的图册,里面各式图案精美,旁边还有华滋遒劲的详细注解,更甚者,那些书册里的物件还会出现在宴春山房的各个角落:膳桌上,书房里,黄杨木雕花小几上,落地罩旁,梳妆台上,盥洗室小摆盘中……
而彩瓷狮子滚球,也曾出现在宴春山房的抱厦里,但被她病痛昏厥时不甚打碎了一只。
醒来时大人坐在床边不远处正在看折子,她用完药想说抱歉弄坏了他寻来的古玩,他却让人把一只托盘送过来,指着上面的罐子盖碎片给她看:“此物确是真品,剩下一只可放心呈到御前,多谢……”
“表妹?”曲泽暄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回她跑远的思绪:“怎么了?”
面纱下,薛姌嘴角翘起,声音轻快:“没事啊,走,二表哥,我们挣银子去!”
重新回到房间,掌柜从座椅上站起来,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们兄妹。
曲泽暄将薛姌安顿好,沉声道:“帮掌柜的掌柜的掌眼可以,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绝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给除房间外的任何人。第二,舍妹年纪小,眼力和见识有限,若是稍后出现什么差池,概不负责。第三,若非舍妹愿意,掌柜不可擅自叨扰。”
掌柜咂摸了一会儿他话里的含义,豆眼笑成一条细线:“您说的这些没问题!我且赌上自己财路做誓,还请少爷放心!”
那头货出的急,他原还下不了决心,如今有个现成的小福星帮忙,他总不会亏了去。
一番耽搁后,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亲自弓腰送一行人出门,桃枝手里还捧了一个做工精良的琅彩蒜头瓶。
曲泽暄掂了下手中木盒,一并交给桃枝:“你家小姐的,好生看管。”
薛姌知道里面是掌柜的所赠五百两银,眉眼弯弯:“二表哥就全部给我了?”
曲泽暄还没来得及说话,曲泽旭就挤过来:“不给你给谁?不过你如果不想要,给我呀!哎呦——二哥你打我做什么?”
曲娉婷轻飘飘地睨过来:“该打!”然后揽过薛姌:“妹妹辛苦许久可累了?让二哥哥请客,我们去百味楼用午膳!”
曲泽昭小尾巴似的站在后面,满眼放光,薛姌轻咳一声,骄矜地抬起下巴:“我可是刚得了一大笔酬银,我请客呀!”
几人含笑转向,沿途讨论等会儿要点的菜色。
薛姌和曲泽昭一起被护在中间,面纱下笑容明媚。
“快走!这将军府的大戏三天一出,谁知道今天又唱到第几折!”
“江三少爷连主母去世都没出现,突然回府,定然是有要事!走快些,否则错过好戏了!”
“别猜啦!听老陈头说,昨个儿死了的那位娘家人呼啦啦来了一群,棺材前说是江三少爷害死了那位嘞!估摸着今天把人从寺里接回来就是给人家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