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么想着,一眼瞥见门外的人,不由惊呼一声,“大人……”
正躺在榻上闭眼假寐的红卿闻言,缓缓睁开美眸,回头淡淡地瞥去。
阿杏口中的大人容珩长身立于屏风处,他穿一袭雪色斜领大襟宽袖衫,腰带上嵌双螭龙玉带钩,及腰如缎的墨发半挽,戴了只梅花竹节纹白玉簪,整个人如月华般温润清雅,贵气逼人,令人不敢亵渎。
他看向红卿的目光稍显清冷,待红卿看来时,他唇微扬,唇边挂上温柔和煦的笑意,俊美的面庞瞬间减去几分冷气。
容珩走进屋中,雪袖轻晃如流云轻展,语含关切:“天冷了,怎么坐在风口处?”
瞥见窗子开着,又见红卿身上衣服不大暖和,便关切道。
“闷。”她淡淡回了句,便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阿杏连忙上前服侍容珩脱去大袖宽外衫,将衣服搭在那装饰精美,雕刻细致的花梨木衣架上,又回来给容珩搬椅子,为两人沏上热茶。
“把窗子关上吧。”红卿对阿杏道。
阿杏关了窗子,回首见两人气氛古怪,各自饮茶,也不如往常那般热络,心中奇怪。
“主子和大人端茶,喝茶的姿态是越来越来像了。”阿杏有意调解气氛。
茶杯被容珩如玉般洁净的手轻轻托住,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闻言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是么?”他微笑着说,却往阿杏那边看了一眼。
阿杏识趣,偷笑着借口退出房间,留两人单独相处。
红卿一语不发地坐了片刻,也不理会容珩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忽然起身,欲回内室。
容珩亦跟着起身,自身后轻搂住她的腰,低声问:“心情不好?”
红卿低头,看着那一双修长玉白的手,朱唇微微勾起一丝冷笑:“与你何干?”
容珩神色未改,并不生气反而轻轻一笑,牵起她的手往榻上坐去,“可是为前日的事生气?卿儿,燕姑娘是卫国公之女,我不能不给她面子。近几日冷落了你,是我不好。”
红卿看他从容不迫的姿态心中五味杂陈,她一伸手将发髻上的翡翠簪子拔下,往几上狠狠一打,“我竟不知我一普通女子,也配和卫国公的女儿戴一样的簪子。”
容珩没能阻止她,那簪子断成两节。
红卿黛眉含怨,面带嗔意。
簪子是他令秦月买的,却不想那小子竟然买了两根同样的。容珩目光微凝,静默半晌,却无奈一笑,“真是醋罐子。”容珩搂着她纤细腰肢,揽她入怀,“卿儿,我想你了。”
红卿的心因他的举动悸动,不禁暗骂自己无用,他不过温柔亲近些,她便差点心软。
他这句话对别的女人可有说过?
她又何尝不是他的棋子?
红卿美眸一黯,差点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却又及时收住,只因她有些事一旦捅破,便是覆水难收。
明明是虚伪的话,他说得像是刻进骨子里的温柔与深情。
红卿纤长的眉蹙起,嗔怒:“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言罢从他怀中挣脱,坐到紫檀木桌前的椅子上。
她恨他此刻的冷静自持,微垂眉眼不去看他,冷声道:“我有些乏了,今日你先回去吧。”
鲜红如血的纤秀指甲深深陷入白嫩的掌心,压抑了许久,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和他翻脸。
容珩并未生气,如玉石雕刻般俊美的脸依旧温润平和,“真舍得我走?”
红卿眸光微寒,红唇勾起一抹讥诮,“我不稀罕,你去找你的燕姑娘去吧。”
红卿皱了下眉,自觉冲动了,这样拈酸吃醋的话不该从她的嘴里说出。
容珩虽仍和颜悦色,但心底已是有些不高兴,他并不喜欢女子总是争风吃醋。
这也是他不喜沉溺女色的原因。陷入情爱中的女子虽是好掌控,却也很太过于难缠,就如同眼前女子,平日里阴狠毒辣,精明冷静,一旦牵扯别的女子,就变得很无理取闹,感情用事。
容珩轻叹了声,再一次解释:“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去找她的。”又柔声道:“今天我陪你。”
“或许你果真不喜燕良玉,但你敢说你不想与卫国公结盟?”卫国公乃开国第一名将,战功赫赫,又是三朝元老,掌握数十万玄甲军的一半兵符,背后势力庞大,地位无人可撼,连当今皇上都忌惮他。
他如今已官居相位,位高权重,但红卿隐约感觉到,他不会满足于此。
从十岁她被他捡去,入暗阁,从暗阁那如同地狱的地方里出来,她便知他的真实面目。
这男人有着谪仙般的容貌和气质,看起来也与世无争,却在宦海中与人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更是创办了暗阁那种可怕的组织。
到底是人不可貌相。
一旦撕开他那张神祇般的皮相,他更像是地狱里的主宰,阴戾冷酷,无情残忍,对人类的情感不屑一顾。
只是她一直想自欺欺人罢了。
如今,却是连欺骗自己都不能够了。
容珩缄默,眼眸掠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