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烔果然还是“太年轻”。她让学生主动报名参加公开课,结果,报上的人数只有7个!
教研主任得知了消息,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斜了她一眼。
这,太令她感到难堪了……既然学生不主动,那她只能“求求”他们了!
求学生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卖惨。
第一步,说自己看到只有七人报名,实在很失落。话术是,“我这是第一次上市级公开课,你们居然只报了7个人上来”“你们太不给我面子了”。
第二步,说自己平时对他们很好,没料到他们这么不积极,自己也很难过。话术是,“我平时待你们不好吗”“其他老师都在开我玩笑,说我的学生不爱我,我可怜死了”。
第三步,视情况而定,若是学生还是不积极,则上升到病态心理。话术是,“同志们呐,帮帮忙嘛,你们这个样子,很容易让我自闭的”。
如此一番应用下来,几乎班上所有学生都会举起手来。
只是,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左思烔敏锐地发现了新的问题——在几乎所有人都兴冲冲举手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没有配合,始终保持沉默。半年多的班主任工作经验提醒着她,这两个学生或许有必要安排面对面交流。
班主任的工作就是,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她之所以平时比其他老师忙这么多,就是因为她实在太会发现问题了。
换言之,自找的。
临到放学,左思烔找来了未举手学生中的女孩。
她叫向天歌,是班级里的音乐课代表。
向天歌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举手报名参加公开课,就会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来。她以为班主任是要训斥她不配合工作,因此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胆怯。
左思烔指了指跟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然后问:“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竟然不是训话?向天歌稍微放松了些心情,摇摇头小声地说:“不大。”
在左思烔的印象里,她的声音一直都是小小的,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仿佛一只懵懂的小羔羊。
“那么,和同桌关系怎么样?”
向天歌仍旧老实回答说:“还好。”
“和前后周围的同学关系怎么样?”
“也还好。”
“你觉得我怎么样?”
向天歌瞪着眼睛看着班主任,左手推了推眼镜,回答:“很好。”
左思烔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是谁?”
“姚华华。”
左思烔点头,是向天歌的同桌。她继续问:“最近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
向天歌摇头,默不作声。
“那,”左思烔谨慎地问,“在学校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
她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几秒钟后,她摇着头说:“没有。”
好,那就是有。
看来要家访了。
左思烔不再问关于她的问题,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张威,你跟他熟吗?”
张威,今天也没有举手。
向天歌抬头,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不是很熟,坐得远。”
“他最近……”左思烔不知该如何向女生打听一位她并不熟悉的男生。
“左老师,您也听说了?”只要不再谈论她自己,向天歌巴不得把话题赶紧转移出去。
左思烔立马警惕起来,但面对稚气未脱的学生,她算是老姜了,因此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表情,而是淡定地冲向天歌点点头。
女生耸了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
左思烔微微皱眉,似乎这里面藏着很严重的事情,她说:“我听闻得不详细,你们都听说了什么?”
“呃,”向天歌在大脑中努力快速组织语言,“我听说是初三6班的三个男生,已经打过他两次了。”
打他?!左思烔惊住了,她完全没有听任何学生和老师提起过,校园暴力!
果然发现了个大问题……但她佯装镇定:“嗯,我也只听说了这些。还有呢?”
“第一次听说是在男厕所,第二次是在校外打的。”
她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礼拜四,第一次。这个礼拜二,打了他第二次。”
左思烔心想,若是连向天歌都这么清楚事情的细节,看来,全班是没有不知道的了。可也不见班长和副班长同她说起,这帮班干部实在是白养了。
“他们为什么打张威?有什么过节吗?”
向天歌说:“好像是张威之前下楼梯先撞了他们,他们才盯上张威的”。
“就只是这个原因?没有别的过节了?”
“对,左老师,初三那三个男生是校霸。”
校霸?这个词已经从左思烔的生活里消失很多年了。
“你知道那三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我不知道,李攀他们知道。”
左思烔轻微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
在向天歌离开办公室后,左思烔默默呆坐在位置上,久久陷入沉思。
心烦。
懊丧。
总之,情绪极其低落。
左思烔一直以为自己班级工作做得还算不错,原来,事实并非如此。不是班级风平浪静没问题,而是她没发现隐藏在海面下的波涛汹涌。
对面的教学楼,有的学生在打扫卫生,有的学生正在说话聊天,有的学生在追逐打闹。
校园,对于大部分孩子来说,是美好的“象牙塔”,纯净的“乌托邦。
但是,对于个别孩子来说,这里孕育着邪恶,隐藏着恐惧。
左思烔不得不承认,身为班主任,她实在是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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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季梵发来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