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章停闭了闭眼，被血腥一幕刺激发昏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章壁在村子里，有二叔二婶照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萧臣，萧臣……

他重新转回身，久久凝望眼前的人。

萧臣空着的手在他面前摇晃，小心翼翼的模样特像试探家长睡着没有、满心只想偷溜出去玩的小朋友。

不知情绪怎么就来了个急转弯，章停笑出了声。

他一笑，萧臣更紧张了，拦腰抱起章停不管不顾就要上楼。

章停按住他纤细却力量十足的手臂。

“我没事，放我下来。”

萧臣脚步微顿，狐疑地打量他。

章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再想想自己现在被公主抱的尴尬姿势……

空气在这一刻，安静到了极点。

~

双脚落地的章停搓搓手臂，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这下面挺热的。”

萧臣整理着乱掉的长发，闻言疑惑抬眼：“热？”

“啊。”

然后章停就又跟萧臣近距离面对面，这次萧臣直接把手按在他脑门上。

躲开萧臣的手，章停倒退两步，自个儿摸摸脑门摸摸脸，脑门的温度没有脸上的那么烫人，还好还好。

他正暗自庆幸，却见萧臣又做出了要抱他的预备动作。

章停条件反射向后躲，躲开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过于刻意的举动似乎相当不给对方面子。他心虚地瞄萧臣，萧臣不觉尴尬，担心的神色却更浓了。

“地下是他们祭祀的地方，阴气极重。你觉得热，怕是先前血水的阴气入体未散，如今又叠加了地下的阴寒，恐怕伤及了根本，得尽快回前村，多多晒太阳才是。”

萧臣这一解释，章停更无地自容了。他是伤及了根本么？他是……

是什么不重要，他觉着自己还行，还能再往深处走两步。

“回村还得从血水里蹚回去，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他转回身，回避开萧臣着急又不知该怎么劝的表情。

“你说这是他们祭祀的地方，那这些笼子是？”

章停又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灵魂开始颤栗。

萧臣瞥了眼章停不经意间又捏得咯咯直响的拳头，他不清楚章停刚刚遭遇了什么，正常人在阴气重的场合只会浑身冰冷，重者昏迷不醒，章停目眦欲裂的模样显然不囊括在这二者之列。

担忧归担忧，他还是回道：“用来装祭品的。”

章停喉咙轻颤：“祭品，是人？”

萧臣默了默，点头。

章停无声面向祭台，那一个个空荡荡的铁笼时时刻刻在他耳畔哀嚎叫喊，那是被困其中的亡灵，永难安息。

萧臣见他不肯走，便想速战速决，于是先一步绕过祭台向隐藏在黑暗中的甬道走去。

“祭台是他们举行祭祀仪式的地方，祭祀中，他们会授予祭品献祭资格，再把祭品从这条路押去血海。”

章停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装进笼子里的大活人居然还要被那群疯子授予献祭的资格，多大恩赐似的。如果献祭在他们心中那么神圣，他们怎么不把自己献出去。

甬道深且长，走着走着，干燥的地面上出现了殷红。

萧臣停住脚，指了指前面的石墙。

“这是一道暗门，门那边便是原本潜藏在地下的血海，血海和你在地面上看到的那个坑差不多，祭祀之日的子时，他们会将其中一个祭品割破手脚抛进血海，四个时辰后，祭品的血流干，尸体沉入血海，他们再放入第二个，第三个，整个祭祀过程持续近三天。”

他顿了顿，似是犹豫之后才继续说道：“你所见的那棵树，它原是加在尸坑之上的一把锁，现在血海重见天日，锁自然便毁了。”

萧臣的叙述云淡风轻，章停听得胆战心惊。

谁能想到在当今这个年代竟然还有用活人献祭的惨剧，那些祭品从何而来，看看章壁和十二岁被带进山的萧臣就不难猜想。一股火在章停的胸膛越烧越烈，就这么让一群灭绝人性的狂徒逃了？

萧臣抚了抚石门，轻喃道：“血海已现世，谁都逃不掉的。”

血海滔滔，不是不报。

欠下血债之人，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