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谬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孩子?
太胡闹了。
这个母亲实在是太胡闹了。
禅院甚尔确实曾经无比憎恨过他的母亲,讨厌着对方,厌恶着对方。
为什么要将他生出来。
(生出来遭人厌恶。)
这个家族,这个禅院家,是完全的封建古老且腐朽的家族。
他们重视有咒力的孩子,鄙视那些没有咒力的孩子。
而他,
禅院甚尔。
是完完全全的,毫无咒力的孩子。
他是天与咒缚呀。
牺牲了全部的咒力换取了无比强大的肉身。
更何况,他呀。
在母胎时期就学会了夺取母亲的生命,在母胎时期就学会了何为掠夺的达尔文法则。
从某种角度而言。
他的出生会杀了母亲。
但是这一世的母亲没有死。
禅院家家主送来的东西救了母亲一命。
这一世,禅院甚尔却犹豫了。
他迟疑了。
他知道自己曾经杀过一次母亲。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觉得自己是真正的,那种疯子。
那种罪恶。
他是罪恶来源。
回顾往事,尽是可悲的过往。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死了。
他孩子出生的时候妻子死了。
这种宛如不可阻断的被诅咒的人生像是诅咒一般缠绕上了他的身体。
逼迫着他向命运低头。
——但是现在变了。
他变了。
他的往事变了。
禅院甚尔甚至会有这样一个问题,是不是老天看他太过于悲惨,所以才会让他再来渡过这悲惨的一世——
幸运的是。
好像这不是悲惨的一世。
他的母亲还活着。
他的母亲是爱着他的。
即使死神朝她的头顶举起镰刀从她的眼睛划过,弄瞎了她的眼睛,让她的人生变得一片灰暗。
可是呀!
母亲还是爱着他的。
没有怨恨。
没有苦恼。
没有愁苦。
是、爱着自己的。
全心全意的,以自己的爱意浇灌着自己成长。
即使眼睛瞎了失去了视觉,可是母亲却每次都能精准无误的看到他所在的位置。
她朝自己微笑。
这种微笑让所有禅院家的人都嫉妒禅院甚尔的存在。
太美了。
这位夫人。
简直美到可怕。
如果说让他们形容谁最像是诅咒,那么他们一定会说——
这位禅院樱子,简直是爱意诅咒的化身。
被这种氛围环绕所长打的禅院甚尔是恍惚的。
禅院甚尔觉得一切都变了。
他为了不同母亲在一起,为了不被那种懊悔以及绝望扑灭头脑,每次冷眼相对着母亲。
他怕自己沉沦进去。
一旦沉沦呀,就无法再出来了。
可笑的是。
——现在的他竟然还感谢母亲没有见证这一切。
没有见证身为孩子的自己的胡作非为,没有见证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是何等的荒诞、滑稽、可笑。
而今天。
这一切都在今天这个局面上,被硬生生的剥开了这一层虚伪的假皮。
‘我是何等的可笑呀。’
他颓废了,沮丧了、害怕了。
他想起了未来的事情,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说母亲还活着的话,那么她一定也还在吧。)
“在想什么呢?”
也许是感受到他发呆了太长时间,母亲顺着轨迹走到了他的身边,带着轻笑抚摸上甚尔的脸颊。
“没什么……”
母亲没有逼问,反而是看向了窗外。
——那双眼睛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禅院甚尔记得很清楚,那双眼睛明明是失了焦距的,是溃散的瞳孔。
可是。
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幅样子。
“冬至快到了呀。”
“……”
“我最喜欢下雪了呀。”
“……”
这是变相的抒发自己的爱意还是说简简单单的抒发自己的喜好?
禅院甚尔不知道。
但他想要知道。
他歪着脑袋,“什么意思?”
“啊,表面意思呀。”
他有些不太高兴。
“甚尔呢,喜欢下雪吗?”
“……一般。”
“因为……你的父亲是在下雪天去世的。”母亲笑了,“所以,我超喜欢下雪呢。”
“你的父亲呀,就跟这禅院家一样腐朽不堪。简直是恶心到爆炸了呢。”
“……”
禅院甚尔震惊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没有一点是现在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