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则许讨好的心思非常明显,他不仅说木则城的风土人情,连带着把整个大庆国都说了一遍。
木则原听着头疼,但又为了自家城主的小命着想,没有在他岌岌可危的政途上再添加一笔罪责。
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说的都是风土人情。
木则许自己一个人讲了一个时辰,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越讲越上头,祝蕴也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进入的这个初始地点叫木则城,是大庆国藩王的属地之一,坐落在偏远的中南部地区。
如今天下分权,各大王国都在打仗,大庆国的君王很好战,试图通过打仗来扩大国土,但因为各大王国之间实力相当,而大庆国国内藩王之争也尤为激烈,内忧外患,大庆屡战屡败,君王式微,如今是各世家独大。
说到那位残暴的君王时,木则许愤慨激昂,而说道世家子剥削属地时,木则许又怒气冲冲。
他想要荣华富贵,但他从不压榨民众!木则许光明磊落地骂人,毫不心虚。
他长得比一般人高,又因为出身没有像别人那样饥一顿饱一顿,身形壮实,留着具有古人特色的胡须,浓眉大眼,怒目圆睁,好不吓人。
可心思却极为单纯,饶是第一次面对未知界面的祝蕴也对他害怕不起来。
木则原一直在咳嗽,尤其是木则许越说情绪越激动时,他咳嗽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旁服侍的仆人们纷纷低垂着头,唯恐主人家的事迁怒到他们。
“好雄…你没事吧?”慷慨激昂的木则许终于意识到了副将的异常,关心地询问道。
“……没事。”他没事,但他有事!
木则原心力交瘁。
可说都说完了,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祝蕴从木则原咳嗽的第一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担心她迁怒于木则许,但木则许没察觉,她也不会犯傻去打断木则许。
可场面着实有些好笑。
木则原咳得仿佛得了肺痨,木则许愣是没听见。木则原一脸焦急,却顾及着她愣是不敢打断,可见木则许口中残暴的世家子也并非虚名。
“城主可知殷故里?”祝蕴没有像木则原想的那样生气,反而是出声询问道。
她听了许久,却没找到那位王的国家,可王与“神”给的讯息又极少,她也只知道王的名字。
“又或是哪个王国以殷为国姓?”
“殷故里?”木则许回想了一下,没找到可对应的任务。“并无,如今各王国君主皆是复姓,也有可能是小国。”
木则原心中却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他极为熟悉。
在老城主没有将他带回木则城时,他就叫殷故里。当时他已经记事,所以就算改了名,原有的名字也牢牢记在心中。
他犹记得父母与他是被迫分离的,因而年幼的他便有了寻亲的念头,并深埋心中直至今日。
这个名字他从未告诉别人,二十多年过去,这个熟悉的字眼却从眼前的世家子口中出现。
难道与他亲人有关?可他们明明只是流民…
“公子为何寻殷故里?”他按耐心中涌动的情绪,保持着冷静问道。
“只是故人所托,寻人罢了。”祝蕴又找了个借口。
她总不能说这位叫殷故里的王拜托“神”,而“神”又找到她去挽救他的国家吧?
木则原神色奇怪地看着这位裹得严严实实的世家子,心中纠结是否要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
寻找亲人已然成了他心中的执念,如今天下大乱,而他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他父母的下落,原先木则原已经做好了父母不在的准备。
他只是不甘心放弃。
而如今有人却在他面前说故人所托来找殷故里……除了他的亲人,谁会找他呢?可这位公子却说殷国殷,木则原又觉得可能只是同名。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父母只是从乡下跑出来的流民了。
说与不说在他心中纠结着,木则原的头始终低着。
“把酒言欢,此方交谈令我心悦,多谢城主招待。”祝蕴说着起身告别。
她听了木则许的故事,隐约觉得熟悉,打算回去与专家们好好聊聊,不想在此多做耽搁。
“公子这就要走了吗?”木则许一愣,连忙挽留。
他虽然看不见这位公子的容貌,却心生欢喜如同知音,哪怕对方的身份是世家子都没让他不喜,老城主说他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能识好歹。
木则许觉得老爹说的是正确的,他虽然在政治上没有能力,可他其他方面不差啊!
这公子听他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态度温和,举止得体,肯定是与那些剥削平民的世家子不同的!
木则许一开始想要招揽她,如今却是真心想与祝蕴做知己。
“何不再多待几日,此处离其它城镇少说有几十里路,路途多盗匪,再不济也得等天亮呀!”
这瘦弱身躯,可不是送上门的肥羊。
祝蕴也不是真的要立刻赶去别的地方,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回到原世界,于是便拒绝了他的请求。
“我自有安排,多谢城主好意了。”
“公子,我知殷故里下落。”一直不发一言的木则原突然说道。
“但我并不确定他就是公子您要找的人。此人与王室无关。”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坦白,却见祝蕴要走,当下也不犹豫。
“烦请公子在城主府待上一晚,等我问过他意见,明日给您答复可好?”
木则原是个聪明人,他说话很有技巧,先是肯定了自己见过此人,又把与他没有关系的条件列出来,从而根据祝蕴的态度来确定自己的猜想。
“那便再待上一晚。”祝蕴当即同意。
没想到能这么快有线索,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瞧着木则原脸色不好,她识趣的没有多问。
木则原便安排人将她带去歇息,又留下了木则许。
“城主,你今日鲁莽了。”他与木则许的关系如同亲生兄弟,说话也没有顾忌。“倘若那公子对你不喜,等他回了属地,你还想不想当城主了?”
木则原的语气就像是恨铁不成钢。
“我这不是瞧着他面善嘛。”木则许憨厚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哪看出面善了?
“好雄,你真知那殷故里在哪?我怎未曾听你说过?”
“那是我旧名。后来义父带我回木则城后,赐了我木则姓。”
木则许瞪大了眼睛。
另一边,祝蕴跟着仆从走在城主府中,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和想象中有权有势的城主府不同,就像是被人随意用围墙围了一块地,而墙内建几栋房子。最大的优点大抵是占地面积大。
领着她走的男仆看着很小,不过十二三岁,身上穿着桑麻服,她今日观察城里的穿着,大部分人的衣服用的都是极为粗糙的布料,由此也可看出这里的人过的日子有多不好了。
“你叫什么?”她有心再套一些消息。
“奴大旺。”仆人低着头回道,一点都不敢看那贵人,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恼了对方。
他年纪虽小,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前几年城中有不少壮丁都被招去了打仗,都说是升官发财,可后来有逃回来的人说起都城与军队,都是一副惊恐的样子,再加上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大多数断手断脚,可把城里人吓坏了。
一问才知道那不是打仗弄的,而是那些世家子折辱的,那些富家人一有不爽便对奴仆出手,非死即伤,从此城中再无人愿意出城,也不再向往传说中繁华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