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姬把褚行瑜的话牢牢记在心上。
她离开武州很多年了,根本不知道还有个与长绎神似的薛长纪,因而格外期待薛家进京,每天都问薛家到哪了。
而薛家亦比她预料的到得更早,且进京的第二天便进宫求见。
褚行瑜散朝过来,刚走到掬翠宫门口就听见了灵姬的笑声,不禁停住脚步。
他有多久没听过灵姬这样笑了?
钟梵还以为他要走,没想到他悄悄站在窗边,透过一丝缝隙往里看,灵姬清澈的笑声却如山泉一般,先一步朝他迎面扑来。
“五叔父何必与我见外,既然来了京城,以后少不得多进宫走动。”
下首的中年男子连忙起身行礼,灵姬示意他起身,又看向他身边的男孩儿,“你应该就是薛长纪?”
男孩儿乖乖上前行礼,灵姬含笑示意他再靠近些,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眉眼,生怕吓跑了他。
“真像啊……”
还以为褚行瑜是骗她的。
她做梦都想不到,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薛家人知道她想起了早夭的长绎,都静默下去。
中年男子身旁的妇人连忙劝她:“殿下切勿伤怀,当心动了胎气。”
她忍不住瞅了一眼灵姬的腹部,觉得有些奇怪。
当初她怀着长纪的时候,四五个月的肚子可比这个大多了。
只是这话她不敢说。
灵姬微微点头,让采荷拿来一个长命锁,塞到了长纪手中。
认了一圈亲戚,灵姬便随口寒暄:“你们到得这么早,教我有些措手不及了。”
她本以为是褚行瑜哄她,在告诉她之前就提前让薛家进京,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来得如此突然,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几个长辈的脸色却尴尬起来。
灵姬蹙眉,“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几个叔父婶母相互看看,最终还是五婶母开了口:“殿下,实不相瞒,这事是家里商量过的。”
她拉着长纪的手,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
“孩子们都大了,武州苦寒之地,怕是会,耽误他们的前程……”
灵姬的微笑一点点收敛起来,眼神亦从亲人重聚的喜悦中洗脱出来,重新变得清明。
她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只是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想听五婶母接下来的话。
“殿下心善,还惦记着他们。”五婶母示意一个少女上前,“陛下那边,您看蕙儿怎样?四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让我将她带上京来,让殿下掌掌眼。”
灵姬视线微动,落在薛蕙身上。
这少女与她有几分相似,表情几分欣喜与羞涩,发觉她的视线,连忙行了个礼,怯生生地叫了句“殿下”。
灵姬默然片刻,“陛下那边的意思,你们是听谁说的?”
楚恂不过是随口一提,她觉得褚行瑜根本不会遂楚恂的意。
五婶母连忙答道:“京中都这么说……”
她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个妇人连忙抛来个眼神。她看见灵姬的表情,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她轻声说:“既然在京中路子颇多,怎就这时候想起我来?”
此话一出,薛家人的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能打听到这些,说明在京中有些门路,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可他们仍然选择了她。无非是觉得跟着她更有奔头罢了。
灵姬微微叹息,目光有些哀伤。
“先前王叔去武州的事,你们还惦记着吧?”
五婶母表情尴尬。
灵姬这个公主之位,本就是宫里的赏赐。更别说宗室式微,摄政王权势滔天,就算她贵为长公主,也算不得什么。
薛家本来没指望她,何况她现在姓楚,不姓薛。
但褚行瑜飞驰千里、为灵姬取走薛长绎的手镯的事传到薛家,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若是褚行瑜登基,灵姬凭借这份宠爱,最少也是个贵妃。
再加上褚行瑜明春登基的事传得天下皆知,一家人商量之后,打算趁着灵姬的名头还没变,先找她走动走动。
毕竟攀上公主的关系比皇后和贵妃容易多了。
灵姬神色黯淡,忽然有了深深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