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脚步声踏踏的回响在山洞里，激起空空落落的回音。

“这个声音让我想起从前，”夏都走在前面，“当我还是罗欧国一名普普通通的光明骑士时。”

“那时候我终于熬出头，养父母不再对我冷眼相看，而是宣称我是他们最骄傲的儿子——因为我是当年唯一一个从那残酷的试炼中活下来的人。”

“光明骑士的试炼十分艰苦，”夏都的声音缓缓的，“但我心中有信念。”

他转头，看向维林：“无论多大的苦难都无法摧毁的信念。”

“当我还是个孤儿的时候，我曾看到过她一眼，”铠甲里的声音变得柔和，“那是我这一生都永远无法忘却的容颜。”

“我就站在那冰冷肮脏的泥土地里，愣愣的看着她坐在那装潢华丽的马车上游街而过。”

“阳光偏爱叶斯娜王后的长发，世人都跪在她的车马前朝拜欢呼。”

“我就那么在泥泞中仰望她，”夏都道，“直到她转过头，朝我微笑了一下。”

“那一刻，我觉得我看到了神明。”

“那瞬间，我身上的寒冷、饥饿、苦痛全部感受不到了，因为她的眼睛是那么温柔。”

“从此我就发誓，我要为她献上我的生命，”夏都道，“我会成为她的光明骑士，只要她想，我可以丢掉我的头颅，为她摘下地狱里的玫瑰花，只为博她一笑。”

“但是，这一切都结束在恶魔病爆发那一年。”

“叶斯娜王后向神祈祷了一口喷泉，以为圣河水能够救治恶魔病。殊不知，这口喷泉是它的阴谋。”

“圣河水虽然能够治疗恶魔病，却会让饮者在夜晚离奇溺水，被[它]杀死。”夏都道。

“可是人们并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有它的存在，他们觉得是王后是女巫，要把她活活烧死！”

夏都的声音愤怒：“他们把她围堵在这座圣罗纳大教堂里，在伊萨神像的面前生起火堆，逼她往里跳，向神赎罪！”

“我在她身边侍奉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王后流泪。她是如此坚强而善良，鞠躬尽瘁保护每一个子民……”

“可那天傍晚，火光与夕阳红成一片，她看着我，无声的就掉了眼泪。”

“这么多年，到头来，她却是被自己深爱并保护的人们活活推进火坑里的。”

盔甲传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挖出这条通道，让她逃了出去，”夏都指了指脚下这条暗道，“在我们的计划里，她将偷偷潜进瑟兰斯帝国，去投靠费叶皇后。”

费叶？

维林忽然想起，墓碑上记载的王后的全名为叶斯娜·伊兰。

“她想带我一起走，但我不能，”夏都顿了顿，“军队在外守着，日落之前这火堆里必须要有一具尸体……否则她跑不远。”

夏都笑了一声：“所以我对她撒谎了，有史以来第一次。”

“我和她说，你先走，我先引开外面的人，再从另一个出口出去。我发誓和她在月亮第三次升起时汇合。”

夏都的声音比平常更哑：“我还告诉她，如果费叶皇后不愿接纳她，我就骑马带她回她的故乡……”

“但是她冲我笑了，你知道吗，她冲我笑了，”头盔里面的声音颤抖，“如初见那般，美丽得如同远方将逝的夕阳。”

“她说，夏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如果可以，我更愿意骑马去你的故乡。”

通道里是很久的沉默。

夏都不再讲述后面的故事。

但维林知道，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遵守他的诺言。

因为他代替了叶斯娜，自己走进了火坑中，成了那荒凉土堆下的焦黑尸骨。

铠甲的脚步停止：“到了。”

他用火把照亮不远处的一扇门：“去吧，叶斯娜王后在里面等你们。”

维林点头，推开门。

屋里面寂静无声，一片漆黑。

他正觉得奇怪，忽然，夏都从后面偷袭！

“咚”的一声。

维林被砸晕在地上。

~

索格浑浑噩噩的走了一路，听见响声一愣，猛地清醒过来。

“你做什么？！”他冲上来。

夏都却忽然朝他单膝跪下：“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的主人。”

他右手在额头与双肩画出一个三角形，虔诚默念：[反叛即生命，自由皆神明。]

索格挡在维林面前，如临大敌：“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哦对，我忘了，”夏都抬头，神情有些遗憾，“您现在还不认识我。”

“但是没有关系。”

夏都猛地抽出刀，走向维林。

“我永远是您最忠诚最感恩的仆人。”

他一刀划开维林的手臂。

瞬间，空气中充斥弥漫其血腥味。

一股浓厚的甜美香气冲进索格的鼻腔，少年动作一僵。

“你在，做什么……”维林微弱的挣扎。

夏都淡淡道：“醒的很快啊，维林大人。”

忽然，维林在黑暗中，听见了一个剧烈喘息的声音。

是索格……不，不对。

维林用力的睁眼。

在逆光中，他看见了一个长角的非人轮廓。

“献祭开始，”夏都向索格恭敬的施礼,“您可以喝光他的血了，我的主人。”

说完，他走出房间，关上了门。